“我偏要吸。”艾诺笑眯眯地说，看着他拿手背用力擦着嘴唇，仿佛这样就能去掉口腔里令人窒息的烟草味一样，“行行好吧，我的陛下，他们可不会给我这样的东西。”像是怕他来夺，飞快地连吸了几大口，弄得自己也有些呛咳。芬又不得不伸手去帮他拍后背，气得要命，顾不上烫手，一把抢过他手里剩下的小半截卷烟，在手心里揉成团按灭，扔进了炉子里。
“哎呀，哎呀。只不过是一点点……没关系的。“大概是他的脸色实在吓人，艾诺乖乖地把手举起来，让他检查还有没有偷藏的烟草，暧昧的嘻笑声就贴在他耳朵边上。芬板着脸不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开始把衣服穿好，准备动身回去。
艾诺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从背后勾住了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我想要伊尔牟的水烟。你可以弄到的，对吗？”
“你说什么？”芬疲惫地转过头，把他从自己身上抓下来。
“那种东西可以让我好受一点。你可以弄到。”浅灰色眼珠亮得吓人，显露出一种不正常的亢奋，“你知道的……我需要那个。”
“不行！绝不可能。”芬坚决道。他当然知道罗瑞恩的花园里有许多危险而迷人的植物，其中许多有致幻作用。对爱努们来说它们当然是无害的，但精灵们不会吸食那些植物，没有人想迷失在无穷无尽的幻觉里，只在极少的情况下用作药物。
艾诺似乎觉得这个想法非常有趣，目光炽热逼人，完全不顾半兄弟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像霜冻的石板路。一边说一边推着他，把他按回躺椅上，手撑着他的胸口，往前倾着身子。一只光裸的膝盖半跪在椅面上，抵在他双腿之间轻轻地摩挲。
“求你了，我真的很需要……我可以只做你一个人的……”美丽的浅红色嘴唇几乎紧贴着他的脸，“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别想骗我！”尾音藏不住地尖利起来，灰眼睛紧盯着蓝眼睛，显得凶恶又焦灼。
“你在说些什么！我不能这样。那是非常危险的东西。”他徒劳地坚持道，心口跳得仿佛要爆开，面颊一阵一阵地发烫，甚至有点喘不过气。
“求你了。”那声音又轻又软，仿佛真正的爱侣之间最隐秘的情话，“你想要我为此发誓吗？”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抢在艾诺对他做些更过分的事情之前落荒而逃，身后传来一阵神经质的大笑。
出乎艾诺的预料，芬竟然真的带来了他要求的东西。
先是连续三天他都没看见半兄弟的人影，正在心里盘算是不是把这个胆小鬼吓得太狠了，第四天的一早，芬就敲响了他的门，还穿着骑装，没有戴头冠，长发在脑后编成方便行动的样式，显然是刚刚旅行归来，还没来得及梳洗。
至高王带着清晨的寒气走进来，冻得他微微缩了一下脖子，不发一言地从衣服胸口的内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艾诺明知故问道，他本可以再趁机笑话半兄弟几句，但他现在实在是懒得多说，对着光打开那一小盒草药，就要往嘴里倒。可惜芬一直盯着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从他紧紧捏住的手心里抠出盒子，又拿出一支小而精致的烟斗，往里面倒了一点。
“我警告过你，这种东西非常危险。”芬面无表情，但艾诺就是能从那张雕像般英俊冰冷的脸上看出气急败坏来，“你必须严格控制用量。”他亲手用打火石点着了烟斗，拿在手里厌恶地看了一会，才递过去。
“万分感激，我亲爱的弟弟。”艾诺甜蜜地说，她等得实在是不耐烦，脸上的假笑都快要挂不住了。
她把一口淡紫色的烟雾吸进嘴里，几秒后眼皮就止不住地往下沉。她听说过伊尔牟的烟雾会给人带来奇妙的梦境，但没想到起效这么快——简直像是、像是用来麻翻野兽的**。芬扶了她一把，很快她就睡死过去，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你觉得好点了吗？”她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艾诺感觉像是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仿佛她还是在没有任何事可操心、睡上多久也不要紧的时候，甚至不愿意从舒适甜美的酣眠中醒来。她知道自己还没有真正醒来，眼皮沉重得睁不开，触觉和嗅觉却从未如此清晰，能辨认出到自己裹着的毛毯和身下硬木躺椅的触感。空气里似乎有芬喜欢喝的那种茶的味道，她不爱喝，觉得味道太淡，却经常能从半兄弟的嘴唇上尝到。
她继续闭着眼睛，却清楚地想起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下午。她从儒米尔那里出来，路过一棵正在飘落金色叶片的瑁珑树，忽然觉得有些困倦，就把书枕在脑袋底下，躺在柔软的落叶堆上睡了一觉。没有任何人来催她，也没有任何声音和响动打扰，她就这样睡到了傍晚，又慢悠悠地夹着书回去，径直走进父亲的书房。芬威正独自一人坐着读信，看到她进来，就微笑地把她叫过来在身边坐下，又喊人送来茶和她喜爱的点心。
“艾诺？”那个烦人的声音又在叫她，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眼睛上，停留了一会，又换了一块凉的湿毛巾，擦得她有点烦，只想推开那个人继续睡。
“艾诺！”那人离开了一小会——不知道多久，似乎她又睡着了——开始显得有点急了，轻轻摇晃她，似乎不把她叫醒就不离开的样子。她实在是烦透了，勉强把眼睛睁开，想把那人撵走。
“你——”
话一出口她就呆住了。喉咙莫名地干涩，声音也哑得不像她自己，仿佛很久没有喝水了。她慢慢地用手臂撑着自己，尝试坐起来，有人把一杯温水端到她嘴边，她呆呆地喝了一口。
“……”她逐渐回想起入睡之前自己在干什么了。眼前还是芬那张脸，只是看起来有点细微的憔悴，还穿着他睡着之前看到的那身衣服，头发也没有重新梳过，一些细小的发丝已经从辫子里跑了出来。
“你怎么还在这？”艾诺纳闷道，现在大概是傍晚了，她可能睡了好几个小时。她花了一点时间，努力回想伊尔牟的水烟给她带来的感觉：什么都没有。她的记忆只到自己吸了一口烟雾，然后眼前就开始发黑。
但不同寻常的是，她感觉自己现在好极了——当然不能和巅峰时期的自己相比，但这种轻松舒适的感觉却很久没有体会过了。没有无处不在的头痛和肢体酸痛，没有失眠导致的焦躁，除了睡得太久而身体有些发软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芬问她。
“我怎么知道。你的怀表呢？”她还是感觉有些渴，想把杯子接过来。
芬轻轻地按了一下她的手，继续端着杯子喂给她喝。她思索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胳膊还是没什么力气，万一打翻了杯子可太丢脸了，于是乖乖地从半兄弟手里喝水。芬的语气神态都有点奇怪，但他决定放弃思考。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你睡了整整一天半。”芬告诉他，“伊尔牟再三警告我，不能让你睡得太久。从昨天的午夜开始，我每隔一个小时尝试叫你一次。现在你终于醒了。”
“？”艾诺大为震撼：“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确实是那位维拉给我的草药。”芬喂了她大半杯水，把杯子挪开不让她再喝，“但并不是爱努们常用的配方。我请他为你重新调配了药剂。”
“你想干什么？你骗我？”艾诺警觉道。
“可以让你睡得好些。”芬露出一丝心力交瘁的表情，在她旁边坐下，给她看自己手里那只早已熄灭的小烟斗，“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没那么累了？这次的分量大概够支撑一周，其余的由我保管，过几天我会再给你带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