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他们今天纠缠了比往常更多的时间。他其实更喜欢只是安静地抱着姐姐，肌肤相贴，呼吸也溶解在一起。这能带给他一种奇妙的安定感，怀里抱着的这个精灵是实实在在的、而不是他在无数寒夜里遇见的梦魇——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伸手去抓也只会像水中倒影一样散开。
偶尔他会有种错觉，仿佛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他们还在父亲的宫廷中享受无聊而宁静的漫长日夜，唯一的不同就是艾诺并没有对他充满敌意，而是像一对真正的情人。
啊……我累了。”艾诺像做梦一样轻轻地说，“我们去睡觉吧……这里太热了……”
艾诺呻吟了一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艾诺闭着眼睛，一手紧紧地抓着胸口，心脏跳得太快了，指尖和皮肤接触的地方泛起细微的、麻木的刺痛。他用力地呼吸，听到仿佛风箱一样沉重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上——随即他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喘息声。伴随着剧烈快感的是难以形容的恐慌，像是心脏被狠狠攥住拧出汁来。
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超过阈值的快感击碎了他，甚至只能让他感觉到恐惧。他断片了几秒，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肺部像是充满了粘稠的液体，过了好久才猛然发出一声痛苦而尖锐的喘息。
“……不。”他像濒死的鱼那样张着嘴，用一种绝望的气声说，“够了……”
芬亲吻了他，温柔地把他放平，给他渡进稳定有力的呼吸。而残留的快感还没有退去，他的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冰凉的肢体渐渐回温，他继续按着胸口，等待胸腔里的阻塞感平息下去……突然一种冰凉滑腻的触感充塞了他。他没办法分辨那是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有什么东西被推进了身体里。
他挣扎着扫了一眼，立刻就气得说不出话来，闭着眼睛喘了几分钟，勉强积蓄起一点力气，然后猛地抬起手打了半兄弟一个耳光——芬居然没有躲开，只是在他想再来一下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是什么？”他没力气把手抽回来，嘴唇都在发抖，“你怎么敢——”
“我只是不想再添上几个来路不明的侄子侄女。”芬平静地回答，咔哒一声把皮带上的锁扣紧，拎着钥匙在姐姐面前晃了晃，“我不愿意让你继续败坏我们父亲的名声——虽然你大概并不在乎。”
这种可怕的羞辱让艾诺气得脸色发白，红晕消失得干干净净。现在他看起来像一只被打碎了一整窝鸟蛋的乌鸦，怨愤让他的声音变得很尖：“你怎么敢！我会让你后悔——”
芬礼貌地说：“我很期待你的报复，不过，你现在就要感觉到后悔了。”他抓住姐姐瘫软的身体，塞到一张宽大的沙发上，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拿来一罐油膏做了简单的润滑，“在你的——‘禁闭’——结束之前，我们还可以用其他的方法找点乐子。”
他把艾诺的双腿折到肚子底下，顺便大发慈悲地往姐姐胸口下面塞了个枕头，
“你可以好好记住今天的感觉。”他把姐姐的头压在一堆软垫里，在细小的抽泣声中宣布，“这样你下次再做坏事之前，可能会稍微、稍微地犹豫一下。”
艾诺不喜欢这个。
她再一次为自己太瘦、太虚弱而发怒。原本她就不如半血弟弟高大强壮，即使挺直了脊背，头顶也只堪堪与芬的鼻尖相平。现在他们俩的体型相差得更大了，他感觉自己似乎完全是像一件器物那样被随意摆弄，这又再次加深了她的恼怒。
曾经她的怒火能撼动阴影山脉的尖峰，但现在她只能再一次在弟弟强壮的手臂上留下几枚无关紧要的牙印。甚至用不着等到第三天的早上，这些痕迹就会从那健康、洁白、紧实、富有弹性的皮肤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自己已经坍缩成了一个无力的影子，一点点小伤口都要很久才能愈合。
他的内脏绝望地挤在一起，在腹腔里揉成了一团，整个下腹都痛得要命。皮肤被扯得很痛，她把手捂在那里，钝形的头部一下一下地撞着他的手心。他想呕吐。
“停一停。”她没法说出完整的句子，微弱地小声说，“我……我喘不过气了。”
他被翻了过来，这让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哽咽。他急迫地张着嘴，呼吸越来越快，眼前一片昏暗，窒息让他只能无助地蜷缩起来，嘴里尝到奇怪的咸味。
芬朝他俯下身，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然后用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一瞬间以为半兄弟终于下定决心要把自己闷死，但现在除了从指缝里吃力地呼吸，她什么也做不了。
大概过了很久……太痛苦了，比那些无法入睡又无法真正醒来的夜晚还要久……每一口在她气管里经过的空气都像是含着岩浆……她的喘息逐渐慢下来，终于有足够的意识来发现自己正在不停地流泪。折磨她的已经抽了出去，但那根带锁的刑具还卡在肚子里面，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让他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恶心。
她用力瞪着芬，半兄弟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她，她不愿意承认，但那看起来似乎确实是某种怜悯。
“……”芬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放弃了。“别哭了。”他叹着气，用手轻轻擦着姐姐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地抹掉眼睛下面的水迹，“抱歉。我不该提……”
“我没有哭。”艾诺凶狠地说，随即被流进喉咙里的咸水呛住了。
芬不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亲吻姐姐的眼睛、鼻尖和嘴唇。艾诺浑身都在发抖，闭着眼睛，认命般地把头侧向一边，显得温顺又麻木。浓黑的睫毛不断颤抖，水珠一颗接一颗地掉在苍白失色的面颊上。
“……睡吧。”芬说，用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
艾诺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艾诺推开极致庄严繁美的教堂大门，光明与温暖瞬间漫至全身。
双腿有意识般带着艾诺往前走，使艾诺无暇流连四壁精致的匠人心血。
走到尽头仿佛已经耗光了所有的力气，目光落在面前神情悲悯的玫瑰圣母身上，受蛊惑地瘫软在祭坛前。
身下的土地不可思议地变得柔软，玫瑰圣母也从视线里离开，眼底映照的只有散发着点点光辉的教堂顶部。
一双柔软的手触碰了艾诺，梦里的艾诺却并不惊讶，仿佛本就应该如此。身上的布料凭空消失，艾诺像初生的婴儿，未曾有人为艾诺裹上襁褓。 耳边飘浮着微微的笑声，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
即使像艾诺这样的人也配得到神明的爱抚。
艾诺知道艾诺该做什么以回馈。跪趴着靠向手的主人—— 神明总是无需俗物掩饰，小心翼翼伸出自己并不柔软的手，带着虔诚抚上神明的欲望，祈祷着取悦。
原来神明也会喘息，听起来充满了欲望，却没有爱。怎么会呢，神爱世人，而只是没有情爱。
艾诺终于斗胆抬头，对上慈爱的眼神，怀悯圣洁的微笑，心中了然此刻的艾诺得到了净化，艾诺的罪孽已被宽恕。艾诺将赤裸着，再次回到人间。
睁开眼，盯着洁白的天花板，艾诺想艾诺大概是被原谅了，艾诺不自量力地一次次在内心亵渎神明，却又被神明救赎。
艾诺闭上眼睛，又忽然睁开，远处只有一片冰冻的湖面。
遮盖如水一样滑下，她上身赤裸地躺在地上，终于可以喘上一口气。
这样下去生冻疮也不奇怪。但也没什么，她身体里热得要命，炭火在她的胸腔里燃烧，又流到她的小腹。汗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
她看到绿色眼睛的生物，蛇一样蜿蜒爬行。这里也会有那种脏东西吗？
她只是有点累了。疲惫热水一样浸没身体。她什么也不用动，只要躺在那里，热胀酸痛就从骨头缝里滋生。
于是她也就任由蛇贴近她的额头和手指。好痒。感官刺激传达到她的大脑，然而她连弯曲一个指节都做不到。好像被魇住了。
艾诺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在黑暗里环顾四周，确认重新回到了艾诺熟悉的卧室。精致的织物将身体包裹住，艾诺揉了揉太阳穴，将梦境里残留的印象全部赶出去。
艾诺闭起眼，开始构想今天的计划，勉强将其他多余的念头从艾诺的脑海里赶出去。艾诺需要让别的事情分散掉艾诺的注意力。
艾诺在床铺上翻过身，在天亮之前重新进入的睡眠。艾诺拒绝再次进入先前的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