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亵渎

作者:豆子FV 更新时间:2024/9/23 20:08:28 字数:2347

然而劳伦斯从来不用躲着日光行走。他出去饮酒,彻夜不归,在教室座位和临时租用的本属于格曼放工具的棚屋里睡着,醒来之后活动一下颈椎和手腕,若无其事地接着学习工作。对格曼而言,这样的生活是他在前两百年就已品味得厌烦的,但当这在劳伦斯身上发生时,所散发出的活力就像他的血液带来的吸引力一样旺盛。

不时跟随并观察他的朋友的这一行为看上去变态得像吸住对方皮肤不放的水蛭,然而这还不是自私的极限:如果格曼确实需要他人来为自己的漫长生命创造惊喜,那么也许他该做的是加入周边的族群,而不是考虑把一个普通人类变成自己的同族。

如此富有哲理的问题在食欲的面前还需要稍后再议。劳伦斯说他快要结业,近来似乎又受到同届生的排挤和针对,需要用到的材料多次消失,不得不指示格曼去干更多的卑鄙行为。这对于一只吸血鬼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退役的老兵来说实在过分。他已觊觎那段细白的脖颈多时——当学者用双手撕开尸体的胸膛时,青色的血管会微微凸起,无辜又纯真。

“请吧。”他在劳伦斯对面坐下,把空酒杯往对方面前推了些。而劳伦斯侧过头,示意格曼斟酒,等二人都喝上一杯后才开口:“我没有钱。如果你想出去吃饭,当然可以,但是工资……”

格曼一言不发,再度把劳伦斯的酒杯倒满。他的地下室里放的可不是麦粉和干草,而是价值更高的东西。但既然要伪装成人类,劳伦斯也愿意和他维持非同寻常的雇佣关系,他最好还是接受对方的好意。况且他今夜的主食,正毫不知情地往自己身上撒着调料,虽然它根本不需要酒精腌制去腥。

在酒液见底前,劳伦斯的意志力先消磨殆尽。通过坚持和同伴谈论一些鸡毛蒜皮的神秘学理论,他勉强走到了格曼提供的客房,差点睡在地毯上,好不容易摸到了床柱后就直接倒了下去。房屋主人把小餐桌收拾完毕,再回去看他,学者已经被睡眠牢牢抓紧,四肢瘫软地陷在醉酒状态中。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空中时不时划过一道白光,闷雷的轰鸣声却没有出现。一道瘦长的身影把熟睡的学者的上半身罩住。劳伦斯的头,颈部,心脏和肺都近在咫尺,随取随用。只要格曼愿意,他随时可以放干对方身体里的每一滴血,然后注入一点自己身上的毒液。一开始也许很难熬,但能与宿醉的症状混淆,等到劳伦斯完全清醒,他的新生就像从前经手过的那些尸体一样,由这座坟墓一样的宅子娩出。

这会让我更开心吗?格曼露出尖牙,咬破朋友的脖颈。劳伦斯的体温一直很高,至少在他看来如此;现在破损了的伤口只会比平日接触到的皮肤更灼热,像新鲜出炉的动物肉一样热烘烘地贴着格曼的嘴唇。他昨天才咬过另一位女学生,姑娘被他放开时嘴唇发白,显然是失血不少。即使如此,他还是像第一次认识到血液才是唯一的食材那样兴奋,以至于格曼需要时不时用唾液为劳伦斯的窗口覆上一层膜,好让自己不会在在快乐中错手杀人。

格曼无法承认自己还能记起从前还享受肉排和面包时,对这种偶有波澜的时光持什么样的心情。他有可能和劳伦斯一样活泼,也有可能与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相差不远。但劳伦斯既不是玛利亚那样受尽拘束,也不曾暗示过他为自己揭开新世界的帷幕,也许他不该自作主张。

又是一道电光,紧随其后的是前所未有的一阵巨响。即使是在刻意为之的沉睡中的学者也受其震动,不安地转过身背对窗户。他偏过头去,就像早些时候邀请吸血鬼一同饮酒那样,嘴唇擦过格曼绷紧了的下巴,鼻尖抵着沾了他自己的血的湿漉漉的唇缝。

格曼从小就没养过宠物,也很久没与他人肌肤相亲。除去和他玩猜拳惩罚的朋友,就只有马会用粗糙的舌苔舔他的手。而劳伦斯有着活人的心跳和体魄,皮肤富有弹性,肌肉和脂肪在放松时候也足够柔软,现在正在他唇下的脸庞,也与那些公事公办的皮下动脉大不相同。

吸血鬼安静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醉鬼似乎是因为呼吸不畅,又在床上换了个姿势,才抬手擦掉嘴边的血渍。细腻的血痂在苍白冰冷的手背上被抹开,像一道掉落大理石砖上的红色颜料,渗入缝隙中展开淡红的叶脉。

一个孤独许久的生命的一个雨夜就像一片沙滩上的一粒细沙般廉价。劳伦斯醒来后脸色不虞,直抱怨头晕脑疼,这样的坏脾气一直延续到他近日的学业研究上,帮助格曼逃过了他对自己发出的审讯。他本想劝吃完午餐还在按揉太阳穴的劳伦斯留下继续休息,对方却说他必须回学校拿一次资料,“如果烂在那里的话就太难收拾了。”

“我以为你的参考物都放在棚屋里了。”格曼挑起眉。

“总之可能是我又喝多了,反正是有那么一块……”学者尴尬地笑了笑,而后把话题转向吸血鬼意想不到的方向,“你知道恶魔签立契约时总要收取代价吧?”

闻言,格曼居然真的认真地回忆起他曾经拿到的那本书,“这有什么关系?难道那就是你的祭品?”

“不,”劳伦斯把鞋子蹬上,将雨衣挂在臂弯里,“而是如果我不把它带回来藏好,他们就会说我是恶魔,然后用火刑把我烧成七分熟。拜托了,如果你看到有人在附近徘徊,请把他们赶走,保证我回来的路上没有阻碍。”

劳伦斯是下午离开的,他走后不久,天空就阴沉地开始落泪。格曼本想坐在他们昨日闲聊的地方看书消磨时间,却想起劳伦斯上一次把留声机带到了工作间里。他慢悠悠地走过去,把灯和火盆打着,没过多久一个散发着寒气的身影就推开了门。

“太吓人了,”劳伦斯跌坐在放在门侧的木椅上,雷声被他关在门外,“唉,我总有不好的预感,但我还是回来了。”

但蝙蝠的感官比他更灵敏,能听见在落雷结束后的脚步声。窗外比平时乡绅的宴会散场时还要亮,格曼还没来得及拉上窗帘,就看见他略有印象的劳伦斯的同届生走在队伍最前方。而劳伦斯手忙脚乱地把刚解开的白布又捆起来,似乎是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脏话。

“别管这个了,从后门出去。”他压低声音对学者说,而劳伦斯把尸块从手术台上推到地下,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亵渎者皱紧眉头,从被打开的随身包裹里抽出自己心爱的手术刀,握住匕首一般把它攥紧,目光黏在已经被敲得震动不已的木门上,“你和我,他们都看见了。”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