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想吃吗?

作者:豆子FV 更新时间:2024/9/30 19:40:06 字数:2491

此刻,那头颅刚好吃完了香肠,喊起来:

别卖关子了,卡库茨。我需要——

闭嘴,飞段!巫师喝止了对方。

飞段显得很不服气。不过,他还是乖乖地闭上嘴,不再说话了。随后,巫师面向人群,完成了他的句子。

——只要一滴血便够了。当然,我可以为血液的提供者提供丰厚的报酬。

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假如那颗头颅只能被血喂饱,为什么不以巫师的血维生呢?总不会是吃腻了吧?人群有些骚动。接着,我看到,那巫师径直走向了我的未婚夫。他们的声音压低了,显然在谈些什么。男人在摇头。那蒙面的巫师又对他说了些什么,我看到,他的表情逐渐松动了。也许卡库茨正向他推荐滋阳药一类的东西。我不无恶意地想。最终,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我能听见堂·德姆拉齐高声要求,他们不得保留血液,以防将血液用作巫蛊之术。他有几分聪明。通常情况下,倘若要施展巫术,需要把血滴在木头上。自己的一点血被另一个人吃到嘴里,除了有点恶心之外,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提防的地方。卡库茨一定提供了不菲的报酬。男人又要求使用自己的针。他拔下领子上的银别针,小心谨慎地浅浅刺了下自己的手背,又将别针递到那头颅的前方。在我所在之处,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飞段的脸;我看到飞段将舌头伸出来,舐上了那根沾了血的银针。

在接触到鲜血的瞬间,那张脸被强烈的快意照亮了。一种强烈的、使人胆寒的满足自他的眼中流露出来。双眼如逝去黄昏般残酷。我突然觉得害怕,扭过头去,不再看了。

堂·德姆拉齐一路顺风顺水,娶了六个老婆又要娶第七个;似乎只有他X别人的份,生活并不曾X过他,便对自己充满自信;坚信不会有坏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他需要明白的是,一切所作所为都会留下不可能被抹消痕迹;而它们必然对生活施加或大或小的影响。

傍晚时分,那位神奇的巫师来到了我所工作的小酒店。

我要住店,他说,还有,把你们店里剩下的食物全部送到我的房间里去。

说罢,他将一些银币放在桌上。

我花了许多功夫才将那些食物送到他的房间。说到底,不过是和白天相似的吃食,不过多了一瓶李子烧酒。卡库茨对我点点头,关上了门。我下了楼,又想到,似乎应当送一些新鲜的水上去。于是,我到厨房取了些水,又回到了那个房间。

门是关着的。不过,门上有一处缝隙。在酒店工作,让我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惯。在敲门前,我习惯向内望一望,以免打扰了什么不该打扰的事。

我几乎要惊叫出声,但就在下一秒,我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面对食物,巫师终于摘掉了他的面罩。那张面孔似乎被人从中劈开,一道巨大的裂口从那本该是嘴角的地方向外延伸,被一些黑色的粗线缝合起来。此刻,那些线纷纷绽开,如从陷入死亡迷狂而投水自尽的螳螂体内钻出的铁线虫。绽开的伤口向外翻起,他黑色的口腔内壁暴露在外。天啊。那不是绳子。那是他的一部分。我的上帝。那是他的血管。血管如同成**尾的蛇一样蠕动。卡库茨张开了嘴,足足能够吞下一个人的脑袋。巫师一口便吃下了三个剥好的鸡蛋,接着,把手伸向了乳酪。他有着与飞段相仿的惊人速度和胃口,只不过,他的进食过程更加可怕。我的耳朵里充满了食物同黏滑的、布满触手的敞开食道摩擦时发出的使人胆寒的声音。

我以为我见到了恶魔本身。

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内,他吃了半扇猪肋排,十二个鸡蛋,四个苹果挞,一罐泡菜,两个上好的精粉面包,半打麦芽酒,供一家人吃的奶酪,两卷香肠——正是白日里飞段在街上吃下的那些——又喝了足足一瓶的李子烧酒。那颗头颅被放在卡库茨身旁,脸容显得苍白而疲惫,有几分病态之感。不过,头颅正神色亲切地望着巫师进食的场景,眼中没有惧意,显得十分快乐。

吃罢,卡库茨捧起了那颗头颅。密密麻麻的血管从长袍黑洞洞的袖口中溢出来,仿佛洞穴中成群的鳗鱼。我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看着那些黑色的血管扭动着扎进了头颅之中,几滴血溅在了地上。

那头颅顺从地靠在他的掌间,一种可怕的亲密。

我震惊而恐惧地望着这病态的一幕,双腿发软,无法挪动;只有用站姿才能勉强支撑自己,倘若稍有放松,我便会软成一摊烂泥。逐渐地,那头颅的面貌改变了。他干瘪的嘴唇变得丰满,眼下的阴影变淡消失;面孔一改此前的苍白,显出酒足饭饱后的红润血色。那些血管自头颅的断面中猛地抽出,飞段满足地长出了一口气。

喂,卡库茨,我头晕了。他温和地抱怨起来。下次不要喝这么多烧酒了。

听到此处,那巫师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笑容。随后,他将那颗头颅捧了起来,与它接吻。

当他们的嘴唇接触的时候,飞段的面孔被一种强烈的幸福照亮了。那是与舔舐他人的血液相比截然不同的幸福。在浅浅的吻中,那颗头颅容光焕发。垂死的天体在他的眼中流尽了血,最后的光芒颤动着;他闭上眼——

太阳落下去了。

好啦,仪式可以开始了。吻结束时,我听见那头颅讲。

我没有再看下去。

第二天早上,整个小镇都在谈论那个恐怖的消息:堂·德姆拉齐死在家中,头颅被齐齐斩断,家中的金子被洗劫一空。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攒下了多少金币,不过,绝不会低于三千枚。有人认为这是那巫师做的:毕竟,那巫师在天不亮的时候便启程离开了小镇,也许正是他洗劫了死者的家。不过,这个想法随后便被否决了。所有人一致认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拿得动那么多金子。这一定是团伙作案。也许,这是最近在林中活跃的一伙强盗所为。不过,我认为,一切皆有可能。

堂·德姆拉齐死了。我不必做他的小老婆了。以我抵债的父亲喜形于色,似乎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可我的生活依旧无聊透顶。由于本地首富的暴死与前一天那巫师与头颅造成的骚动,人们纷纷来到酒馆交换消息,由此我得到丰富的小账。于是,这天傍晚,我买了些烤茄子和兔肉馅饼,决定在草地上大吃一顿。夕阳西下时地平线的尽头依旧显现半透明的紫红痕迹,如同瘀伤般的昏暗血色,那是日之死亡的颜色,万物流血后剩余的最后一抹颜色,飞段双眼的颜色。我如此悲哀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无人将如卡库茨爱这颗头颅或这颗头颅爱卡库茨一般爱我。堂·德姆拉齐无头的尸体泡在血泊之中。在谋杀之夜,他的妻子们一定有所察觉。她们不那样爱他,他也不那样爱她们。我想到卡库茨骇人的脸孔,他吞噬数量惊人的食物的过程,那些如成团的鳗鱼般扭结蠕动着插入飞段头颅的血管,还有那一种此生不曾见到过的爱情。这时,我感到头晕目眩,一阵恶心,于是强烈地呕吐起来。

多么可惜啊!好好的食物全都被浪费了。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