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塞尔吉奥睁开眼睛,他被裹在睡袋中如同一条蚕宝宝,稍微多一些个性化的描述,就是一条安达卢西亚出生的蚕宝宝,高挑帅气热情多金且热爱纹身和健身的大胡子臭美蚕宝宝——虽然如此,在木乃伊式的睡袋里那也只是一条蚕宝宝。羽绒睡袋里除了洗衣液的合成香味之外,还有些像是自然风干的药草气味,倒是让他睡得又熟又甜,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那个奇怪的梦,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怪梦居然能延伸照进现实,他的胸口至少压着七公斤的重量。塞尔吉奥的四肢在睡袋中一阵扑腾,农民揣着前爪、端坐在他胸前的桃色布偶猫被颠得不满了起来,细声细气地**叫着,大大的草色眼睛里写满了“朕大不悦”,瞳孔竖成两条近乎看不见的线,从帐篷和地垫连接处不知何时松动的拉链缝隙中扭动肥厚的爱心型大屁股钻了出去,拉莫斯恼怒地用母语叫骂起来,却也只来得及揪住一小撮粉中透着灰的尾巴毛。帐篷里没什么热乎气儿,莫德里奇很显然已经起床了,行军床妥善地收纳放置在帐篷的角落,寝具也不知被他收到哪里去,如果不是鬼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的猫咪捣乱,拉莫斯说不定能睡到正午才醒。
这也不能怪他,他可是西班牙人,塞尔吉奥一边打着哈欠坐起身,一边想,对于西班牙人来说每天应该从十一点开始,如果更晚一些他也完全没意见。他把睡袋留在原地,替卢卡补好了会漏进猫来的帐篷拉链(看起来是因为多次使用导致拉链齿产生损耗),这才拿上自己的工具包,戴好照明安全帽,离开工作站的居住区。多功能野营帐篷的门厅前摆着莫德里奇的笔记本电脑,和一台小型发电机,旁边还有些拉莫斯叫得上名或是叫不上名字的仪器,大多都是天文学者野外工作时必须使用的,拉莫斯才认识卢卡24小时都不到,他还不至于那么没礼貌,不经主人的允许就乱动别人的东西,这放在他身上也是一样的——他工作的时候,要是有人敢随便走进挖掘现场,他也是要暴跳如雷的:鬼知道那些外行人脚下会不会碾碎什么重要的古物。
总之,塞尔吉奥·拉莫斯满怀感恩之心地离开了卢卡的帐篷,时间是早上八点四十五分,帐篷外的火堆上煮着咖啡,深棕色的液体还没沸腾,只是稀稀疏疏地冒着细小的气泡,拉莫斯摸摸下巴,又搓了搓鼻尖,克罗地亚人的工作站距离月亮河上游的水路并不算远,而拉莫斯未来的工作地点则在石山的背面,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先去河边洗漱,顺便找一找极有可能也在那儿的卢卡,至少要对主人的待客表示感谢,再问问莫德里奇是不是真的没有见过那只毛色格外不自然的猫咪。按照常理,这种家养的猫咪,不应该出现在这片既没有食物、也没有多少庇护所的荒山野岭。月亮河上游河水湍急而不浑浊,尽管看不到什么水生物,作为生活用水是完全没问题的,拉莫斯磨磨蹭蹭又踢踢踏踏地在山石间找寻着能稳稳当当下脚的地方,卢卡·莫德里奇金色的脑袋从斜坡之下缓缓浮上来。
“早上好。”塞尔吉奥热情地招呼,“Lukita!”
莫德里奇站住了,迷茫地眨了眨眼,往自己的左右手边都看了、确认这座山上,他和拉莫斯周围,确实没有其他的两脚兽,这才指了指他自个儿的鼻尖,以确定拉莫斯是在跟自己说话,在得到了西班牙人热情得有些过了头的熊抱之后,他才晃晃脑袋,从对方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我以为你会睡到晌午。”他挥了挥手中的牙刷和毛巾,拉莫斯倒是在适才的拥抱中被藏在莫德里奇那件有些过大的蓝色冲锋衣下的小件硬物硌得胸肌疼,还在发愣,目光跟着卢卡的手上下移动了许久,才回过神,继续听克罗地亚人絮絮叨叨,“那边有一片石滩,我一般都在那儿洗漱,你要放水的话记得往下走一走,哈哈……我煮了咖啡,量不多,还是希望你最好自己带了早饭。”
“食物的问题不用你担心,Lukita,我的小朋友。”拉莫斯又热情地叫着他的母语里、对于Luka这个名字的昵称,考虑到天文学家除了口音之外西语水平还不错,他想当然地认为卢卡一定听得懂他的友善和好意,“多谢你的招待。等我的宫殿布置好了,也请你去我那里坐坐。”
拉莫斯当然会把自己的营地建立在那座位于山顶的洞窟之中,他也不只是想邀请卢卡·莫德里奇去那里坐坐那么简单。以塞尔吉奥·拉莫斯那外行人的角度看,莫德里奇现在的营地可不算是观察星空的最佳地点,那儿既不是这座山的最高点,也不是视野最开阔的,当然,如果考虑到独自在野外扎营的学者的生活便利程度和人身安全,现在的营地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有了拉莫斯在,这一切都可以发生改变。他虽然习惯于孤身一人长期游离于正常的人类社会之外,却也对于同类、对于人际关系交往有着正常的渴求,他当然希望离他的小邻居更近一些,若是能一同驻扎在洞窟中做室友(听上去就好像大学生毛头小伙子找靠谱的合租人似的)那便再好不过了。仔细想想吧,不会有人得滞留在人烟稀少的荒山野岭中工作生活、一个月只有一到两次回到城镇中补给的机会,却愿意眼睁睁地将一个会说话的朋友放走的。
“我可不小。如果你坚持叫我小朋友的话,我就要叫你……嗯,Sese。”
“我妈妈才会这么叫我。”虽然我自己也会。拉莫斯在心底里迅速地补充一句,“不过我的兄弟们都喜欢叫我Churu。”
“真是奇怪,我刚刚想着也可以这么叫你来着,Churu。”莫德里奇又拨弄了一下落在额前的头发,“我一般白天都会留在帐篷里工作,写写观察报告什么的,如果在山洞里遇到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帮忙。”
他向拉莫斯礼貌地点点头,表示这段寒暄已经可以结束了,之后就像每一个被写在书里的冷酷不好接近的斯拉夫人一般,抿着嘴,凝聚出沉默肃穆的面具,踏上归途。拉莫斯挠着脑袋,他总算记得必须得问卢卡的事。
“喂,Lukita!你真的……真的没有见到过粉色的长毛猫吗?那东西都钻到帐篷里去了!我帮你修好了帐篷,不用谢!”
“睡蒙了吗,拉莫斯先生?Hola?”莫德里奇露出了一种拉莫斯怎么都参不透的,格外复杂的神情,“用脑子想想吧,那种颜色的猫咪怎么可能真的存在?您可也是位用科学解释一切的人啊。”
“我都揪住它的尾巴了!”拉莫斯不服气地喊着,“你看,它的毛——”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衣袋。那儿除了他的惊愕和不忿之外,只有被缝在一起的布料,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记得去你洗漱的地点下游位置放水。今天别太累了。”莫德里奇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塞尔吉奥的肩膀,语气真的和他老妈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