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甸园的运营很糟糕。
猫甸园的经费是由两部分构成。其一，是主要经济来源，来自白裙的经济输血。其二，白裙会在视频网站上发布关于猫猫的视频，偶尔能接到广告推广。
白裙的父亲是一名当地的高官，但最近因为腐败被判了无期。白裙和她的母亲从来没有找过工作，父亲是他们一家几乎唯一的经济来源。
本来视频网站频道经营还可以弥补一些支出，但由于"故意把猫咪泼成蓝色以博得流量"这样的谣言，让她的频道遭受诋毁。
白裙不得不自证清白，但越证明，信任她的人越少。她被网友扒出她的贪官父亲，她的虐猫员工，她明白，她不可能解释清楚了。
猫甸园已经完蛋了，她连自己的生存都难以保证，更别说还有的可怜的猫咪。她不得不解雇了员工，独自面对绝望的漩涡。
这里有很多猫猫都患有疾病，每天医疗的开销就是天文数字。她看着越来越少的猫猫，她不得不再次登陆网络，向网友募捐，可大家都认为她是一个骗子，伤害猫猫博得同情，谋取钱财，自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捐款。
白裙女子每天都在埋葬猫咪们，不大的庭院里，竖着一块块木板，上面刻着各式各样的名字，那是他们活过的证明，至少还有人不会忘记。
很快，剩下的猫猫们，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白裙女子知道有一种手段可以快速获得经济来源，不幸中的万幸，她的长相身材都十分完美。但她怎么也无法这样做，她如同她的白裙子一般洁白。
正当她绝望的时候，她在网络上看到了一条讯息：
你愿意用你的寿命换取钱财吗？
——魔女 露露
她鬼使神差的相信了这条讯息。
我……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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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业绩又要垫底了……"魔女发出一声哀叹。
魔女的业绩？那是什么？
"人类的时间，我需要收割人类的时间。可惜好久都没找到客户了"魔女向我解释说。"你是2年来唯一收入，虽然质量不高。"
该说不愧是魔女的嘴巴，动起来挺扎人的。
但我还不至于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反而十分大度地提出办法。"要不在网络上发布看看？"
魔女低下头沉默不语。
难不成她没接触过网络？"我会教你怎么办的哦"我好心提议。
"我是二十一世纪的魔女，网络都是简简单单的小意思！"露露撅着小嘴，颇为稚气地宣示她的愚蠢。"说吧，仆人的建议还是要善于采纳的，这样才能显示我的气度！"
她总是会在奇怪的地方变得像一个孩子。或许她本就是一个孩子。
我教她在主流平台注册了账户，而她擅自就在这些账户上发布了一些看起来很蠢的文章。
你愿意用你的寿命换取钱财吗？
——魔女 露露
"为什么还没有人和我联系？"露露的脸被疑惑占领。
难道你是一点都不自知吗？魔女擅自认为，发布了文章就一定有人回复。
"难道是没有配图吗？"说着，露露就想自拍一张挂上去，但她刚拿起手机对上镜头就放弃了。
魔女，这类奇妙的生物，一般是不被人感知的。如果不一直维持能被感知的形态，就算是与魔女有关的数据或者照片，记忆，都是会在世界的修正下变得不可视，或是无人能够回忆。
魔女的诞生既是消亡。
魔女自始至终就不存在，因为除了我，没人记得她存在过。
"我是唯物主义者"有一次魔女这么和我说过。"你这个魔女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一个打破唯物主义的罪魁祸首却宣称自己是唯物主义者，世界还真是魔幻。
在无人记得我的世界里，我仍然存在过。仔细想想，这或许是可怜人的呐喊。
当初，在猫甸园拍摄的合影中，就只有三位主人公……猫还有白裙女子以及好友。
魔女不可能一直干涉猫甸园大家的记忆和我们的合影。露露也不可能一直被人记忆。至少，我会成为她存在过的证明。
"有人留言了。"
"只是网友的调侃而已。"我是无法相信，在这个处于唯物主义教育的社会，能有人相信魔女的戏言。
但我们仍然和她约了见面。
很难相信，我们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度相遇。
在我眼前的，是一位貌美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裙，长发及腰，脆弱地快要消失了。
"喵~"
"猫猫？"虽然有些疑惑，但看来她还记得我。
"你是魔女吗？"白裙不是来与猫叙旧的，是来与魔女交易的。
"我是露露，是收购时间的魔女哦。"魔女开始自我介绍，我总感觉这句有些熟悉，仿佛曾经也对我说过。
但魔女也许不曾对我说过，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我更是在意为什么白裙会来与魔女交易。在猫甸园的时光里，白裙出手十分阔绰，一有猫咪被领走她就会赠送一个价值不菲的套餐——猫粮和猫蛋蛋……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不过我虽然对她有感情，但并不会阻止她的交易。白裙的价值肯定要比我贵重得多，而且仅仅是消失这样的代价还足以承受，也有可能像我一样，变成她最爱的猫咪。
"96万。你的人生还有40年的时间，一年的收购价是2万4。"
为什么？怎么这么廉价？我的收购价是一年5万，而白裙女子只有我的一半。我完全不认为我的价值要高过她。
不要答应，她在吃回扣。我用我的肉球拉扯她的白裙子，洁白的裙子上盖上了我的梅花印。她只是看了我一眼。我是一只猫，我什么都无法做到。
"好，我同意。"白裙女子爽快的答应了。
"接下来你还有一个月可以活着。"
白裙拿着钱走了。
我怒不可遏，冲着魔女喵喵叫，用爪子拍魔女的大腿。"该死的混蛋，这次回扣吃的过分了吧！"
魔女提起我的脖颈，与我对视。
"她是一名女性。"魔女说道。
"女性的价值总是要低于男性的。在同等条件下，男人创造价值往往比女人更多。她若是放下那无趣的自尊心，出卖肉体而不是时间，她能得到的更多。"
"明明你就是一个女人！"我难以置信，魔女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曾一直以为她仍然是一个人类。我气愤至极，从此离开了魔女的身边。
我打算陪着白裙女子了。
我独自一人跑到了猫甸园，白裙也在那里。不过好像也只有她了。
曾经热闹的猫甸园变得空荡荡了，我的好友不在了。猫猫们也只剩下两只了，取而代之的是庭院里一排排的木片。
我看向了挂在墙上的合影，黑色的猫和白裙的女子还有我的好友。
"喵"
白裙发现了我，将我抱起，用白净却布满血印的手揉搓着我的下巴。
"来得真不是时候呀，你是魔女的宠物吗？是来观测我的吗？"
我摇了摇头，对着墙上的合影喵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你就离开了猫甸园，是被魔女捡到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我蹭了蹭她。
"有时我真觉得，你原来是一个人类。"
猫甸园已经衰落，白裙不得不一个人亲力亲为。幸运的是，加上我，猫甸园只有三只猫猫了，照顾起我们，并不算特别劳累。
只是，另外两只猫猫身体并不健康，白裙经常会用航空箱装着他们跑去宠物医院。白裙也有几次想要把我装进去，但我总是拒绝。
过了一个星期后，庭院多出了两个写着字的木片——猫甸园只剩下我一只猫了。
有一天，白裙给我买了很多猫条和玩具，去邮局，以匿名的形式将钱全部寄给了另一家流浪猫收容所。
回来后，白裙失魂落魄地望着院子里的木片，夕阳侵蚀着最后的光亮。
一位陌生女子来到了猫甸园，她手里攥着现金。她对这里的变化十分震惊。她走向了白裙，
"这是之前手术的欠款……"看来那个陌生女子正是曾经抛弃布偶的主人。
白裙并没有接过钱，反而是把我抱向了布偶主人。白裙想让布偶主人收养我。
布偶的主人环顾了冷清的庭院，默默地将我抱走，我被陌生女子抱着，但并没有反抗，或许，这是我对白裙女子最大的尊重。
我被布偶主人抱回了家，她的家不大，但容下一人一猫刚刚好。布偶冲向了主人的身边，同时也对我张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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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点10分，在……发现一名女子坠楼……详细情况……警方正在调查……"布偶家的电视外放着声音。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我应该回去看看白裙了。
"喵"，我做出了决别。
布偶的主人有些惊讶，她好像听懂了我的话。于是，我离开了这里，那里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谢谢，但我该回去了，她一个人走，会寂寞的……"
我嗅着记忆里残留的气味，来到了一栋高楼的平台之上。
白裙正站在没有任何保护的边缘上。裙摆被风撑起，她看起来像纯白的蒲公英一样。
"噔——"隔壁的钟塔发出巨大的响声，现在是晚上7点了。
"你明明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白裙惊诧的看着我，她好像听到了猫在说话。
"你……果然是魔女的猫呢……"
"会染红你的裙子哦……"
"女孩子，还真是麻烦呢……"她自嘲着，面对着我，露出微笑，张开双臂。再次睁眼时，她看到的是绚丽的霓虹灯，她正在被大地拥抱。
天台上的人已经消失，地上开出了红色的花。在那么小的地方诞生了你，却又这么大的地方终结了你自己……
"女性的时间并不值钱，因为，她们有着很多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魔女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我的身边。
"那算什么？"
"钱，只是物质的等价物。"
我果然还是不能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