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倒在地上的时候，我没有太大的反应。
并不是所有人溺水的时候都会把眼睛瞪大，然后身体不自然的抽搐，挣扎，掀起大量的气泡。或者，拼命的大喊，告诉你“我溺水了，我缺氧了，我要死了，你快来救救我啊”这样的话。
然后，你还要半开玩笑的问问她，挑逗她，说。哎呀，快点喊我爸爸，不然爸爸就松手啦。
有些人溺水的时候，很安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静静躺在水底，你看着她，她的侧脸很安详，甚至显得有些可爱，她还会轻轻摇晃着手指，好像再告诉你说离我远点啦，我闭气很厉害的......
单纯的要死。
大部分人都是旁观者，或许你只是在岸边打了个小吨，然后你也不确定过去了多久，当你看见她表情宁静的像一朵睡莲一样，似乎也察觉不到她的变化，对吧？
也许你只是睡了一两分钟。
也许睡了七年。
所有人路过的时候都会夸你一句，哎呀水里面那姑娘好漂亮，像一朵莲花。你说是的，那就是我的莲花。
那还真是够迟钝的。
我走上前去，轻轻摇动顾欣妍的肩膀。
呼吸是通畅的，就是她脖子上的衣服似乎有点紧，我帮她稍微松开了一些领口，这才发现她只是有些皱眉。
我喊她什么呢。
“顾欣妍，顾欣妍？”
好像，我从来都不知道这种事情出现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她也许也会一直趴在这边，像是熬了个大夜之后要用后半辈子补足她今天缺失的睡眠一般，就这样安静趴着，一动也不动。
而我站在那边看着，看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反正都他妈没区别，人活着也是要睡觉，死了他妈也要睡觉，醒不醒来都一个鸟样，她替我把我后半生的梦全都做完也好，我把她的夜晚全都取代掉也好，那样我就有时间思考，没日没夜的思考，放着脑子像是蒸汽一样沸腾，总好过给这个只会吃饭的家伙事泡一辈子的冷水。
然后我该说什么？
我和网友说，我说给FantastilS戒网瘾了，他想通了，大彻大悟了，这辈子以后再也不上网了？
“喂，120吗，我家里死人了，有个女的躺地上了。”
我举起手机，和电话那边的人对话。
无力的放下电话，我和地上伸出来的那条细嫩的手臂相握。她的掌心冰凉，我能感受到那上面的刺骨寒冷。
只是出门半小时。只是仅仅半小时。
顾欣妍抱着热乎乎的面包啃得像个兔子的表情再也不可能见到了。
那是因为，面包已经冷了，虽然它们买来的时候就是冷的。
她的手臂垂在空中，渐渐失去力气。
“曹睿聪，你他妈的，老娘没死......你是不是神......金......”
“......躺地板很好玩吗？”
“我低血糖了......混蛋，都怪你没有......给我早点把早饭......买回来......”
“......”
顾欣妍坐在床上生闷气，啃着冰凉且坚硬的面包，露出些不算太开心的表情。但她看着我的眼神没有一开始那么凶恶了。
“刚才你都给救护车打电话了，你很担心我吗？”她问道。
“你想错了，手机没插卡，怎么想也不可能打给急救中心的。”
手机没卡也能打电话紧急求援。
她像是看出了些我的什么破绽一样，紧紧盯着我不放，我寸步不让的和她对峙，直到她慢慢笑出声来，才放弃了这个愚蠢的玩乐活动。
我捏了捏拳头，最后缓缓松开。
“面包店关门了，我又去超市补充了一些零食，我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要回家......怕这附近没什么吃的，你如果要回去的话当然最好，但房子钥匙我还是给你留了一份的。对了，那个AI合成的东西，就别做了吧......”
拿上了钥匙后，顾欣妍却并没有多少笑意。
“为什么，你不想纪念她了？”
“那是骗你的，我根本就没对象。我现在成熟了，觉得打肿脸充胖子这样的事情好没劲啊，就算全世界都相信我有女朋友又怎么样，是不是很没有价值。”
“但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你也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你坚持这么多年到现在，难道说就是这样一句放弃解释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亮了。
“呐卡那一叠——瓦达西no阔以扣扣咯——”
我把手指划过屏幕，从左边划到右边，接通了电话。
“喂。抱歉......是我打的急救电话。”
“嗯，是的，只是误会，她低血糖，是我弄错了，很抱歉浪费了你们时间。”
关掉手机，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也回家吧。”我说。
......
已经不需要她的帮忙了。
所有人都回忆起了她的存在，这是否就等同于她未曾死过？
“我并不是██的粉丝，我也和她毫无关系。但她是我的恋人，而你们也因为我的原因再一次认识了她。”
“怎么样都好，哪怕是只有一个人也好，只要她还会被人记得，她就没有死。”
██，我们都在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