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浦一直有个疑惑未解。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有多少注定的成分,会不会就像一颗小小的弹珠,被不知名的力量往前推,飞快地往墙壁弹去,碰到墙壁后又迅速反弹回来。
尽管努力控制好弹出的力度,弹珠最后还是会回到自己手中,是福是祸?
他愣了几秒,又去看姜溶,那双眼里流淌的河水似乎失去了原来的清澈,沈子浦只能咬咬唇,让自己别胡思乱想。
她没病,她没病,这只是女孩子的好奇八卦,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在重生前,姜溶问过同样的话,他没想到两个姜溶竟会问出一模一样的问题,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区别而已。
“没什么。”他转移视线,“只是认识得比较早的朋友而已,最近没什么交集。”
至少很快要没有交集了,因为很快他就要把她爸端进监狱了。
如此轻描淡写,还略带了些许不愿多谈的意味,应该骗过姜溶了...吧?
“这样啊……那你们看上去感情挺好的,就像我和依寒一样。”
这话说得也轻松,风轻云淡,沈子浦只庆幸听不出酸味。
他在心中默念,并非所有的感情都是纯粹的。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没经历过的人要么太单纯,要么就是在经历的路上,越走越远,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希望姜溶有所经历的时间晚一些。
只是姜溶小心翼翼问出的那个问题,还是给沈子浦带来了困扰。
漫长的语文课和课间即将结束,他终于能回自己座位不理会那些令人窒息的情感思考了。
同桌一如既往地奋笔疾书,真好,他也想像这位纯粹的女孩一样向着一个目标一往无前。
不敢打扰她,小心翼翼地整理桌屉,掏出下节化学课的必需品。
左翻右找,就是找不到,他这能把作业落在宿舍或者干脆落在家啊?
左瞅右看,阮尘这小子还没回来,他那书包乱得他懒得翻,赵子骛这小子一脸无所谓,桌面空空......
只能去找周哥了...但无意中一瞥,让他放弃这个念头。
沈澜原来是照着他的答案在奋笔疾书啊?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女孩俏脸瞬间涨得通红,嗫嚅着什么。
手却牢牢抓着他的作业簿,像是不抄完誓不罢休了。
“这是......你上次没给我笔记...补偿,对,补偿!”
她那么慌干什么,又不是不给她抄,沈子浦一乐。
沈子浦记得这位同桌数学还可以,但理化不尽人意,前世也是选了文科班。
唉,多好的文学少女,在大学遇到什么事选择轻生了呢。
他不是救世主,没法救下旧未来的每一个人,只能祈祷他们平安喜乐。
而他难逃其咎之人,他只想付尽全力。
女孩写完后便缓慢挪动着他的作业簿,朝着抽屉前进,似是恋恋不舍。
沈子浦看着她听见预备铃响起还把作业往他书包塞,又是一阵好笑。
这同桌怎么呆呆的呢。
作业被男孩接去,手自然碰触到了,女孩害羞得笑了笑。
晦色的眸子无光流转,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这同桌还是呆呆的呢。
呆到想去送死啊。
***
无聊的化学课结束,沈子浦玩了一节课手机收拾东西回了宿舍,沈子浦就叫来其他三个舍友,紧张地求救:“各位兄弟,帮我想个办法。”
阮尘第一次看沈子浦如此郑重其事,他踩着床旁边的梯子下来,边下边问:“扬哥,什么事能让你这么上心?快说来听听。”
沈子浦深吸一口气,谁也没想到他接下来会问出一句:“我想问……怎么样才能避免女孩子喜欢上自己啊?”
三个舍友先是皱眉,用将近五秒的时间消化这句话,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丰富。
尤其是赵子骞,他把正停留在游戏页面的手机都放下了,被那个问题吓得捂住了嘴巴。
他们都不知道沈子浦竟会为这样的事烦恼,还如此认真地跟他们商量,让他们无法理解。
周忆森从桌上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瓶可口可乐,拧开瓶盖,整个宿舍安静到四个人都能听到盖子打开那一瞬间的气泡声,好像连碳酸饮料都对沈子浦的烦恼无计可施。
只能冒泡,发出点声音,这就是可乐回应人的方式。
周忆森把瓶口对着嘴灌了几口,勉强能压压惊:“扬哥,你这算什么烦恼?这是桃花运!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桃花运!”
“别瞎说,学校可不允许早恋。”沈子浦甩给周忆森一个白眼。
若真是桃花运,他也宁愿放弃如此复杂的运气,何况现在是高中阶段,怎能不顾学业、奔赴爱情?
“我们当然知道,你遵规守纪惯了,就只会偷听mp3、偷玩手机。”赵子骞点点头,但还是一脸震惊,“别转移话题,到底是哪个女孩不识好歹啊?”
在沈子浦的拳头挥过来之前,赵子骞立马改口:“要是她真的喜欢你,那就是她的福气了!”
阮尘也跟风道:“就是啊!好事成双!”
沈子浦靠着桌子,埋头进双臂间,很快又抬起头来再强调了一遍:“我认真的!快动脑筋想想看……”只靠他自己想办法太难,未免高估了他。
阮尘接过周忆森递过来的可乐喝了一口,转了转眼珠子:“沈哥,我猜确实有个女孩喜欢你,但你不喜欢她,所以不懂得拒绝?”
“我觉得她还没到喜欢我的程度。”
“那人家又不喜欢你,你担心什么?”刘俊露出失望的表情,像是已经把将来蹭酒席、喝喜酒、吃喜糖的剧情都想好了。
要问担心什么,沈子浦不知该怎么将内心的顾虑说出口,他既不想让那场严重的飞机事故重现,也不愿让姜溶再度沉浸病爱的漩涡。
事实上,这两件事是可以同时规避的。
毕竟都说了要做朋友,没有让朋友受委屈的道理,不管是苦难还是苦情,他都不想让姜溶承受。
“万一……她已经有点喜欢我了呢?”沈子浦说这话时,抬手按了按额头,明显没有把握,“我是说‘万一’,那样的话,我跟她岂不是都很难受?”
周忆森听得头疼,反问道:“那凭什么就不能是你也喜欢她?”
沈子浦闻声后,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可能,都认识很久了,我的判断不会出错。”
阮尘立马捕捉到了蛛丝马迹:“认识很久?难不成是……隔壁班?”
“不是,她还不是关键的难题。”沈子浦环顾四周,生怕隔墙有耳似的,降低了说话的音量,“其实是姜溶。”
“姜溶?你跟她才认识不到半年吧……”
“咳……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道理。”沈子浦及时编了个理由。
三个舍友又露出了几分钟前才出现的表情,难以置信,无法言喻。
赵子骞拍了拍沈子浦的肩膀:“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姜溶呢……看来我平时观察得还不够仔细。”
“那你们说要怎么办?”赵子骞的手一搭上来,沈子浦就抖了抖肩膀甩开了。
聊了那么久还给不出个结果,沈子浦有些心急,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三个舍友集合到角落里,围在一起偷偷讨论起来。
估摸着过去了三分钟,小分队派出阮尘作为代表向沈子浦进言,阮尘抬起一只手掩在嘴边,把他们讨论出的主意如实告诉给沈子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