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寂静。
眼前一片漆黑。
我独自一人，于从没有人清理过，遍布腥臭血泊的囚房。
折磨令我无数次面目全非。
囚禁于这个肮脏囚笼中的我，几乎没有过清洗，甚至连进食，饮水...都通通没有。
能活着...纯粹是魔力在支撑着破碎的自我。
我触向早应被伤害得毫无完整之处的身体。
复原得无可挑剔。
我清楚...这是幽伦琳姐姐的魔法，也是她保护我与其他姐姐们不被杀死的最后计策。
正是有着她的魔法...才让我并没有死在这些人的残酷刑罚之下。
嗯。
对，正是多亏了姐姐...
没错。
多亏了...
姐姐...
奇...怪...
多亏了...姐姐才对...
可...
为什么，不来救我？
为什么？
为什么？
一次次的折磨，濒死，重生，活下去...
折磨，濒死，重生，活下去...
折磨，濒死，重生，活下去...
折磨，濒死，重生，活下去...
折磨。
濒死。
重生...
再度活下来...
活下来...
我...
真的算是“活着”吗？
“咚...”
石门开启。
光线照入。
不...
又...
又一次。
...
我已经数不清...
在被囚禁的时间里，究竟经历了多少次酷刑。
无数次受折磨的日子中...
鞭子的抽打令我皮开肉绽，鞭上的倒刺陷入身体。
锤子的重击砸断我的四肢，让我晕厥后又被再度痛不欲生地激醒。
眼球被尖刀刺瞎，令泪水刺痛我的神经。
冰冷的水淹没我的头颅，令我无法呼吸。
火焰灼烧着我的肉体，令我感到浑身被焦化撕裂，体无完肤。
指甲被锥子剥去，流下的每一滴血都被教士用以施放魔力，创造新的魔法生物
...将我的魔法玷污殆尽。
被悬挂于监狱外，忍受海风与雨水以月为计地侵袭。
...那让我终于明白，自己被囚禁于与世隔绝的岛屿上，无尽的绝望渗透着我的内心。
...他们对我施加的任何刑罚，无论多少次，我都怕得不能自已。
甚至于，每次我都希望那痛苦的昏厥能来得更早些。
这样...我才能熬过这一切。
“...既然恐惧，为何又迟迟不肯告知你文字魔法的奥秘。”
随时光的流逝，想要逼问出文字魔法的教士轮替更换。
新的面孔，只会带来新的刑罚。
“...”
而我再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真是绝望得连鲜红眼瞳都能显得如此黯淡的目光啊。”
那人注视着我。
“...呵，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些主教这么多年，甚至用尽一生，都没能在你口中套出任何一句话的原因吧。”
我什么也不会说。
“毕竟，宛若...一具活着的死尸。”
...无所谓。
我究竟成了何种样子，无所谓。
...只要我，仍然记得姐姐们，和那孩子。
记得...
啊...
姐姐们，与那孩子的模样...
我怎么记不清了？
...明明，我跟芙丽丝姐姐相处得最久啊。
现在，怎么连记忆都模糊了？
...“白甲骑士”。
脑内突然蹦出一个不知在哪听过的词。
...
又是经过了不知多久。
“叮...”
锁链被拖动。
我低着头，被二人拉着过去再次受刑。
每一步，都是如此沉重。
“这魔女...自我被教会派来这破岛监视的十年来就没见过她一丝反抗，她...难道真的不懂得恐惧吗？”
“这么多年了，你应该也有了解，这是可是硬生生度过近百年都仍是小孩子模样的怪物，且百年前种种天灾与战争也都是由她所引发的。”
“...我明白，但...罢了。”
什么？
已经，过了快...百年了吗。
百年的时光...
姐姐她们，怎么样了？
应该，都没有...
“话说，其他魔女呢？”
“啊，据说是准备把那个时间魔女押送至英格兰共和国，具体是哪，似乎被掩盖了。”
...！
许久未曾有波澜的内心，在这个瞬间如被唤醒。
丽洁妲尔姐姐...！
“啊...啊...”
我想开口。
想问，丽洁妲尔姐姐怎么了...！
但我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嗯？”
一人忽然回头。
我这才意识到，我正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却说不出话。
好奇怪...
怎么会...
“喂！魔女！”
突然，那人一把拽起锁链。
“呃...！”
我重摔在地。
“啊...啊...”
为什么，说不出话！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我...！
“啧，快点！”
近乎是扯着我，那两人将我拖向刑室。
“哦...怎么了？”
那两人推开刑室的大门后，我看到负责对我处刑的教士不慌不忙地询问道。
“抱歉...主教大人，这魔女不知怎地突然不动了，还张着嘴，所以费了些时间。”
“哦？”
那人脸上忽然多出了些许兴致。
“我还是头一次在这绝望的魔女脸上，看到这样焦急的表情。”
他盯着我，而我仍是想开口说话。
...丽洁妲尔姐姐怎么样了！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我开不了口！
“让我们看看她究竟怎么了，挂上去。”
“是。”
我被再一次悬挂起来，只是，这次那教士并没有对我动刑，而是兴致勃勃地看着我。
“姐...姐...”
我难受地挤出第一个词。
但接着，喉咙如同被什么扼住，发不出声音来。
“往她的嘴里倒点水。”
“明白。”
接着，一人便粗暴地往我的口中灌水。
“咳...咳咳！”
水呛住我的咽喉，迫使我咳嗽起来。
而等咳嗽平息后，我再度尝试开口。
“姐姐...”
我逐渐开始克服发音。
“怎么...样...”
虽然无法连贯，但已成功说出了大致意思。
“你想问，你的姊妹怎么样了？”
那人听懂了我的意思。
“...”
我艰难地点头。
“哈哈哈！”
可那人却开始大笑。
“...？”
我开始不解，也逐渐有些惶恐。
笑？
笑...
啊...！不会是...
“你们这些魔女，当然是被全部抓获了！”
“...！”
全部...！
也就是，也就是说...！
“你的姊妹早就无一幸免，尽数审判了...哈！这是何等可悲的问题！”
不...
不！不，不不不！
“啊啊，啊啊啊！”
我疯狂地想要挣脱身上的一切束缚，泪水混落于歇斯底里的尖叫里。
杀死所有人。
我要杀了所有人。
我...我！
“哈哈...唉，我已经笑够了，算是今日不错的一点插曲，来吧，堵住她的嘴。”
但这怒火，又再一次被冰冷的现实扑灭。
...
“芙丽丝姐姐，为什么丽洁妲尔姐姐不让我们不用魔法作回击？”
“因为...手握强大魔法的我们，可不能伤害普通人啊，图蕾娜。”
“唔...”
“这是姐姐的温柔，也是小妹你需要学习的地方哦。”
...又一次瘫倒在黑暗的囚房，回想起了与芙丽丝姐姐的回忆。
...
岁月再度流逝。
“你这魔女！该死的魔女！”
行刑者疯狂地抽打着我。
“如果你这魔女将那些魔法的秘密透露出来，我们也不会...！”
那人的表情逐渐从疯狂变向绝望，对我的抽打也逐渐失去力量。
可这对我而言，已经毫无所谓。
早在其长达五个小时的鞭打中，我已失去了痛觉。
我平静地看着这个跌倒在地，脸上尽是恐慌的教士。
我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我已可以平静地接受一切事况。
“啊！”
外面传来了惨叫声。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除我之外的惨叫。
“完了...完了...！他们来了...！他们...”
地上的教士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起身，拿起刑具，手脚颤抖地面向刑室的大门。
“啊啊！”
惨叫声越来越多。
“...！”
那个教士脸色越发苍白。
“...”
但我无动于衷。
“砰！”
突然，刑室的大门被撞开。
“喝啊——！”
而那教士像是死了心般地提起刑具冲去。
“唔！”
但随后，他便被撞开门的人一剑砍下了手臂。
“啊！”
他倒在地上，挣扎着朝我的方向爬来。
同时，大门外又走进来了更多的人。
“...主教大人，别来无恙。”
“求你们，求你们不要杀我！相信我，相信我！我很快就能从这魔女口中撬出文字魔法的秘密，所以请各位‘白甲骑士’...！”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接着，那个教士便在我的面前被一剑刺穿了胸膛。
“...”
我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唯一感到在意的，只有那个词。
...“白甲骑士”。
我看向杀死教士的那些人。
...仔细看，似乎的确都是身披白甲。
白甲...
身披白甲...
一种奇怪的感受在脑中浮现。
...究竟如何形容？
像是，疑惑。
像是，忘记了什么。
像是...
“——”
愤怒。
但，为什么会“愤怒”？
好奇怪。
真的...很...
奇怪。
是我忘记了什么吗？
眼前开始模糊。
“队长，看来这就是文字魔女。”
“...魔女？哼，前辈们用尽全力才抓住的文字魔女，在这百年来，竟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抓住”？
是，我被抓住吗？
不禁开始思索。
...似乎，那时，我的确是被...身披白甲的人抓住的。
但...好像又缺少了什么。
“那，队长，要...”
“不留活口，全部烧毁，教会可不能留有研究魔法的污点，更何况是魔女！”
“明白！”
下一秒，一道剑光闪过。
“...！”
锁链尽数断裂，我被一剑刺穿身体。
然后...
倒在了地面。
“放火。”
随后，火焰在房间中蔓延。
那些人离开了。
而刺入身体的那把剑，并没有拔除。
...这样，即使是幽伦琳姐姐的魔法，也无法救活我了。
不知为何，面对死亡，我极为平静。
...甚至，还有一丝安心。
这就是我的结局了。
抱歉，姐姐们。
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没法像以前一样，探究魔法，相伴依偎。
还有那孩子。
抱歉，没法...
没法...
...“白甲骑士”。
又是这个词。
...“白甲”。
失去感知的身体忽然感受到了一丝，灼烧感。
...“抓住”。
脑子里开始不断回想起各种词。
“白甲骑士”
究竟是什么？
“白甲”
我忘记了什么？
“抓住”
是什么？
重复，重复，又一次重复。
是记忆，是我所忘记的东西。
是...
我被抓捕的那天吗？
好好想想。
我是被，一群身披白甲的人抓住的。
逐渐恢复。
那些是，白甲骑士。
开始回忆。
当时，那些人的武器散发蓝光。
开始清晰。
有个人跟在我的身旁。
印象重起。
那是一个，与我很亲近的人。
那是...
那是...
“查...斯...？”
我不由得，说出了名字。
查斯是，我与姐姐们捡到的孩子。
我们抚养着他。
他是个天真而纯洁的孩子。
我记得，我会用文字魔法，去满足他一些可爱的奇思妙想。
待他长大后，他与一位姑娘结下感情。
天真的他，误以为那姑娘可以接受我们的身份。
而这吓坏了那个姑娘。
也自此，我们被教会所发现，开始了漫长的逃亡。
啊...我不怪他，我也不怪那个姑娘。
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
啊...！
“平安”？
不...
终于，我回想起了一切。
啊，对啊。
当时跟着我逃亡的人，就是查斯。
我们被教会的白甲骑士追杀。
而那些带有消解魔法的武器，将我的文字魔法一一解除。
我们被逼进了死路。
而就在我要被那些白甲骑士的长枪刺穿时...
那孩子，他，他...！
“啊，啊啊！”
我回想起来了！
那孩子看向我的目光...
那孩子让我逃跑的呐喊...
那孩子，倒在血泊...
全部！全部！
痛苦，悲伤，绝望。
还有，被扑灭了的怒火！
“啊啊啊啊！”
为什么！
只需要我受折磨，我被杀，我承受一切痛苦就够了！
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姐姐，为什么要把那孩子...！
我开始挣扎，尝试将剑拔出来。
可是，无论我怎么推，怎么做，都无法将其从我的胸膛拔出。
但我不能这么死去！
我必须要复仇！
必须要为了查斯...
忽然。
我看到，那教士尸身的口袋里...
掉出来一张，沾着血的纸条。
“...！”
纸条...
文字魔法...
我看到了，希望。
对...
我伸手。
我身上的锁链，也已经被那些人斩断了。
现在的我...
足以，让文字魔法实现最终呈现。
我触至了那张纸。
这就是，我等待了一百多年，千载难逢的机会。
哈哈...
我要杀了所有人。
第一次，以我自己的意愿，写下血与火的文字。
足以毁灭一切的...
“哈...哈哈哈...”
我露出了，此生最癫狂，痛苦，扭曲的笑容。
...
以水为躯，以海作体的巨兽。
我呼唤你，我创造你。
听命于我，奉献于我。
你要以绝对的威压。
你要以永恒的咆哮。
吞噬一切。
碾碎...
所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