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佳醒了,醒来时她发现她回到了家。天已经亮了很久,阳光透过窗帘却太过刺眼,今年冬天有些过于暖和。咖啡凉了,死气沉沉的,即使咖啡因也没能让她熬过昏昏欲睡的上午。她舒展身体,发现安娅,她就躺在奥尔佳腿上,幸福在她的脸上洋溢,上一个安逸的下午发生在什么时候奥尔佳早就想不起来了。
安娅的头发和奥尔佳很像,柔软,暖和,唯一的不同是她没有继承奥尔佳那头金色长发。她与威诺维法一样是种黯淡的红色,能在隐约中感到热烈与激情。奥尔佳想起了什么又很快忘记。她趋于本能的挥舞手指,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觉得可笑,尤其是当她盯着那悬在半空的手指时。多大的人了,居然还相信魔法。对啊,魔法什么的只存在于故事书。
那是奥尔佳与威诺维法在一起的第十二个年头。身为外来者,威诺维法并不是那么受居民待见。他刚来时人们总是在议论他,说他有传染病,吃人肉,说他是茹毛饮血的蛮族。只有奥尔佳知道那些都是谎话,当他在山腰平原与他相遇时,她就笃定那些关于威诺维法的说辞都是谎话。
他是一个绅士,一个谈吐严谨,行为端正的绅士。他有着所有大人物所需要的资质,更比任何人都热爱生活,比任何人都深思熟虑。奥尔佳很快就爱上了他,即使只是短暂相也足矣让她确定那份情感。那时奥尔佳才刚刚离开学院,摆脱那些繁杂的学习与研究花费了她大把的青春,准备回归生活,奥尔佳看穿了偏见。对于那个年纪的少女而言,这非常难得。
她摆脱了盲目,脱离了青涩,她几乎不顾一切的爱上了威诺维法。所有人都不看好她们,有些人断言,奥尔佳只是玩心太重,过了几个月就会与她分手。唯有哈维尔坚信不宜,他最早献上了祝福,甚至预感到他们一定会结婚。
于是他在一个下午备好了礼物,将回忆锁在一起,留在奥尔佳家们前,随后开始了一场漫长的旅行。奥尔佳早就知道了哈维尔的心思,就连与威诺维法交往这件事情都与他密切相关。奥尔佳认为他们有着世上最好的友谊,无论在哪都能想起对方。可就是那种友谊让她感到了胆怯,她害怕那种关系会因为交往而改变,所以他爱上了威诺维法。
当然奥尔佳并不后悔,她对于威诺维法的爱情绝对真实,无论是交流还是兴趣他们都是那么相似。对于梦想,对于未来,他们也总是滔滔不绝,这是她确立爱情的根本,因为她相信只有真挚的爱情才能够如此。
奥尔佳与威诺维法的婚礼发生在一个秋季,漫天的金色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落了个精光。她们被迫躲到了一个亭子里。雨水湿润了空气,它们打在枯叶上奏出清澈与忧郁。会场空无一人,大雨把他们全部赶走了。那时威诺维法正紧紧抱着奥尔佳,她们感受着急促的心跳在发生共鸣,他们都不知所措。那还是他们第一次结婚,就像许多第一次一样,手足无措。
奥尔佳率先打破了寂静,她轻轻吻在了威诺维法的脸上,这才让他发现原来秋雨是如此美妙。他们亲吻,拥抱,在雨水的旋律中翩翩起舞。无人的舞池中央,只有他们,在那里连旋律与演奏都是那么多余。唯一,且迫切需要的,只有一个东西,那就是奥尔佳秉持了一生的骄傲。
安娅出生在一个夏天,夏蝉躁动在林间,高高的云让天空看起来比平时更远。炎热使得本就困难的分娩更加痛苦,奥尔佳一直忍耐到太阳下山才好不容易与安娅相见。威诺维法一直焦急地守在门外 ,他紧张地来回踱步,最后几乎绝望。哀嚎让他感到绝望,世界在倾斜,距离颠覆只差一步之遥,他抱着脑袋,痛苦的样子要是被奥尔佳看见了一定会被嘲笑。
当产婆推了开门时,威诺维法还没有从那近乎永恒的等待中缓过神来。他全身都是汗,像是在八月,在烈日下奔跑了一整个下午。产婆的好消息让他不顾一切地冲了房间。他很少这样,对一切总是波澜不惊的他让奥尔佳觉得那很好玩。她用戏弄的口吻指责他,而威诺维法能做的只有尴尬的摸摸脑袋。
为陪伴安娅,他们搬出了镇子。奥尔佳很喜欢这个决定,虽然那个决定让她们必须将一切抛下从头开始,但奥尔佳觉得这棒极了,尤其是当她发现新的房子是一间林中小屋时她更是无比兴奋。她抱怨过很多次镇子上的喧嚣让她不好入睡,同样也受够了商业街上那些聒噪的流言蜚语。她曾试过,投诉,甚至闹到了地方警署,可她所得到的只有那带有歧视的眼神与劝告。
威诺维法只是看上去接受了,抛下过去非常困难,就连他也做不好。他感到挫败,甚至惶恐,那是无法避免的情绪,它们很危险,只要一次大意他们就会成为恶意。只不过这些在奥尔佳看来根本无所谓,恶意也好善意也好。她理解这些人,他们不会停止多嘴,就像过去的百万年历史一样。人就是这样,刻在他们本性中的聒噪令人厌烦,但却也只是厌烦。他们什么都不会做,奥尔佳清楚。
新房子一开始空荡荡的,壁炉与墙,窗户与床,仅此而已。失败的情绪总是围绕着威诺维法,那宽敞的空间让他不知所措,当他意识到过去已经不在,现在必须重头开始时,他沉默了。
比起威诺维法的颓废,奥尔佳则乐在其中,那来无处溯源的乐观让她兴奋地走过每一个角落。她像孩子一样想着怎么打扮每一个地方。她指着一角说那里放衣柜,又指着另一角说那里放镜子。床头柜上要一直有米兰花,餐桌上要有一块洁白的蕾丝桌布。她越想越起劲,想法多到不知道该从何开始,全然忽略了从镇子上运来家具是多么昂贵。
安娅继承了奥尔佳的乐观,她从没有因为家具的缺失而感到失望。她在空荡的房子里玩耍,在难过的日子里欢笑,她在孩子间总是焦点。所有人都想要和她交朋友,虽然那的确带来了麻烦,但奥尔佳喜欢热闹。总有还在到访,很多时候还留下过夜。这相当麻烦,到最后奥尔佳必须准备一个额外的房间供来玩的孩子们睡觉。
威诺维法有时会对这样的打扰感到厌烦,每当他试图安静下来执笔写信时,总有孩子的吵闹声在耳边环绕。那些孩子们总是乐此不疲地跑来跑去,尤其是太阳还高挂的时候。这可烦坏了威诺维法,他无数次想要教训那些孩子,可每当他生气时,只要看见那些天真的睡脸又会立刻原谅他们。除了一次例外。
那一次安娅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山里玩,他们忘了时间,天黑了都找不到回家的路。奥尔佳和威诺维法都担心极了,他们在山间找了很久才发现安娅,那时候她正躲在一颗树后安慰一个不安到大哭的孩子。奥尔佳想都没想就骂了安娅一顿,那是孩子们第一次见奥尔佳骂人,那气势不输任何一位母亲。
安娅就那事和奥尔佳闹了好几天别扭,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尤其是当她听见奥尔佳那担忧的声音从树林中传出时她就知道了。只是她与奥尔佳一样的骄傲使得她接受不了苛责。最后是威诺维法解决了她们之间的矛盾,她全然没有纵容安娅的任性,也说了安娅一通。只是他说的更有道理,更加理性,当然也不乏责骂。安娅最终认错了,她哭着,拥抱着奥尔佳,而奥尔佳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什么也没有多说。
时间流逝的很快,安娅一转眼就长大了,当奥尔佳从梦中醒来,她居然差点忘了今天是安娅生日。安娅的生日?霎时间她感觉到了异样,窗外的时节好像具有欺骗性,那些光秃秃的森林好像在一顺间长满了叶子。发生什么了?无法理解,奥尔佳决定不再多想。
她悄悄地离开床,为花朵浇水。她将礼物偷偷藏在卧室里的画作后面,然后升起炉火热起牛奶。被焦香填满的厨房吵醒了安娅。那温暖回荡在房子里,让人觉得舒服又安心。安娅揉搓着眼睛,站在厨房门前与奥尔佳打招呼。奥尔佳让她做到椅子上等着,她还在为生日蛋糕做着准备。生活是那么悠扬,连壁炉里的柴火都燃烧的比平时更慢。
柴火?奥尔佳没有弄错,现在是冬天。疑惑使得她向安娅问出了那个古怪的问题,她其实不想这么做,无论她的回答是什么都会让她感到难堪。所以她问的并不直接,她以生日惊喜为借口,试图寻找世界的错误。安娅的回答让她更是确信了自己的猜想。是啊,安娅出生在冬天,不是夏天,她怎么会弄错呢。她只能将它归结于梦,是梦害得她这样,那些错综复杂无法解释的梦偶尔会让她记错事情。
这很正常,对于奥尔佳而言梦一直有些特别,她总是有几天会因为梦分不清现实,所有人都习以为常,连导师都习惯了。蛋糕烘焙好时威诺维法恰好到家,他为奥尔佳叔叔的建筑公司工作,本就勤劳的他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明白了建筑的要领。这让奥尔佳的叔叔感到尤为满意,他甚至将修筑城墙的工作交给了他,他同样完成的有模有样。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提前下班,要知道,在建筑公司提前下班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只有身居高位才能做个一两次。而为了女儿的生日,即如此也值得。他推开门,亲吻奥尔佳的脸颊,一边脱去西装一边告诉奥尔佳,今晚还有一位客人要来。这个消息让奥尔佳兴奋无比,有一位朋友已经离开他们太久,她想他了,即使只是见一面,只是聊聊也行。
奥尔佳试图询问威诺维法那人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已经忘了他叫什么。那个名字留在了过去,很遥远,它很美好但奥尔佳记不起来。她感觉痛苦,虽然她把那感觉藏得很深,但威诺维法还是察觉到了。她搀扶着奥尔佳,告诉她。“没关系的,记忆总是飘忽不定,一些事情忘记了就忘记了,我们应该着眼于当下。再说,也可能只是你累了,明天一早就回想起来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威诺维法的敷衍让奥尔佳感到厌烦,她不打算在安娅生日这天与他吵架,但他依旧无法认可他的观点。在奥尔佳看来遗忘是一种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情,当一些过去的事情再也无人想起,那些被遗忘的事情就真正消失了,无迹可寻无处可找。它们永远遗失在了时间中,在没有了痕迹。
这比死亡还要可怕,因为死亡只是肉体的消亡,而遗忘则是将存在抹除。她搀扶着墙,在晕眩中独自一人默默回到了房间。她翻找着床底,书柜,衣柜,哪里都翻遍了。就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她不可能忘记那么重要的礼物,除非是它可以躲着她。她觉得累了,想要睡会儿,可她不行。安娅的呼喊让她不敢闭眼。
她挪开画作,将礼物取出。那不是早些时候的礼物,它变得令人怀念,虽然看上去已是饱受风霜。奥尔佳记得它,至少有印象,它好像一个时间胶囊,里面包裹着过去很久的回忆。她拆开了它,紧张使得她满头大汗,她看见了一封信。那是一封情书,上面没有名字。奥尔佳记得这个笔记,那是一位不可以忘记的朋友,一个拯救过她的人。可那是谁?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奥尔佳?”威诺维法的询问让奥尔佳慌了神。她急忙开始收拾地面,威诺维法也加入其中。敲门声响了。太阳正在落下。奥尔佳感到了莫名的罪恶感,同时又很兴奋。她跑向门前,透过窗户他看见了一个人,他用油纸包着什么,似乎是白兰地。奥尔佳笃定了那就是她那位魂牵梦绕的朋友,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拜访她。
她来开门,忐忑又兴奋。那是她的导师。在那一刻奥尔佳崩溃了,她抓着头发,哭得很大声,她怒斥所有人都是骗子,用脑袋撞门。身体依靠本能站立,然后摔倒。她感觉草地一会儿翠绿一会儿枯萎,土地在干裂,树木在腐朽。她盯着地面,透过裂缝她看见了一条河。哭声穿透了整个世界,它们一个接着一个撕裂,崩溃,扭曲成旋涡。森林,房子,城镇,一切都不在了。
撕碎了认知,割开了画面,奥尔佳感觉她要窒息了。眩晕感使得她张开了嘴,她想吐却发现胃里空空如也。她无法转过身子,连坐下来缓缓都不行。就在那时导师开口了。“这就是迷失域,奥尔佳。”
终于,奥尔佳缓了过来,在吐干净胃里最后一滴水后她转过了身子。她艰难地维持着坐姿,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晕过去。“这地方糟糕透了!”奥尔佳很久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所以我劝过你不要来,我就知道只要告诉你,你就一定会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的往这里跑。”
“维克...”
导师摇头。“不对,应该是,奥古斯特·罗德里格斯·伊格莱西亚斯。”
“罗德里格斯先生?”
“是我,好久不见。”
与导师的重逢无疑让奥尔佳感到惊喜。她全然忽视了迷失域的特殊与未知,作为一个学者这是致命的,忽视一项研究的任一步骤都是致命的。她总是这样,义无反顾,看见一样东西就会拼命追逐。奥尔佳无法被改变,即使人到中年,当生活已经渗入到了骨髓,她还是一样。
导师早就发现了,奥尔佳是导师最骄傲的学徒,她那些研究总是角度刁钻,每一次都让人瞠目结舌。可她老是失败,因为她太过固执,只要认定了什么就会一股脑扎进去,即使说她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那么研究下去只会导向失败也一样。
导师从那些失败中看到了危险的火焰,那些执念会害了她,一定会,所以他没有将迷失域告诉奥尔佳。这是一片未知的领域,它比梦境更加混乱,比现实更加魔幻,它很危险比任何东西都危险。也这里没有规则,更别提秩序,死亡与生命这里都很模糊。死去的人还活着,活着的人已经死去。
奥尔佳不会去考虑这些,她太过固执,一旦触及表面她就一定会想办法探明一切。求知欲的瘙痒对她而言比**还要膨胀,真相会带来的后果从来不在她的考虑之中,就算那真相必将带来悲剧也一样。
“迷失域不存在入口,也不存在出口,来过这里的灵魂会永远停留在此,即使看上去离开了,出去的也不过是一份残缺。”面对奥尔佳的沉默导师叹了叹气。“当然,这是一个假设,或许我在撒谎。”
“这不可能。”
“这当然可能,奥尔佳,连我都看不透的事情太多了,更别提一个连名字都不存在的地方。”
“那罗德里格斯先生为什么不找?”
“如你所知,我已经死了,即使找到出口也太迟了。离开迷失域对于我而言改变不了什么,你知道,变成尸鬼是一件可怕的事。”
“可罗德里格斯先生的梦想不是一直都是从梦中找到真理,并人们能够相互理解吗?”
“一点也没错。”他点头。“不过太迟了,那个梦已经死了。”
“死了?”
“嗯,因为我们永远不可能相互理解。”
“胡说!这不可能!”
“事实就是如此,我们永远不可能相互理解,即使依托梦也一样。那些理解本身也不过是一场虚假的梦,不值得。”
奥尔佳想要继续辩解,她发现越是接近真相就越是困惑。它们砌成了墙壁,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墙。每当一个问题开始有了头角就会变成新的问题,每当她想要提问,又会被新的问题盖过。导师从奥尔佳眼中看见了哀伤,那哀伤不来自梦想的破灭,更不来自美梦的终结。
她还是一样,即使失败了那么多次还是一样。这让导师想起了自己,当他躺在病床上与世界告别,他同她一样是那么固执。于是他妥协了,他说。
“其实我在很久以前就来过这里,是维克让我来的,我与他在梦里见过很多次。他去过很多梦,几乎所有梦都去过了。我对他很感兴趣,他对我也一样。那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梦之外的居民,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梦里的生物。我们两个无话不说,反正也藏不住。随着话题的深入我逐渐对他口中的迷失域产生了兴趣。这是必然的,就像你对迷失域产生的兴趣一样,我也是。他说这是个混乱无序同时极度神秘的地方,事实也如他所说。我来到了这里,遇上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像你所遇见的一样。他们既是现实,又是梦境,记住什么很重要,要是忘了可就不好了。”
“为什么?”
“其实我也不大明白,无论如何,只有至关重要的人与事才能唤起真实。”
“真实?我不明白,难道这里不是虚构的地方吗?”
“好问题!非常好的问题,奥尔佳!这里也是真实,但并非广义上的真实。我们所谓的真实是我们存在过的那个世界,在那里我们有着固定的身份,名字,以及意义。我们根据我们自己决定的或者被决定的上述几点活着,直到死亡。我问你,你觉得梦是真实吗?”
“是的?”
“非常好,梦是真实的,但是梦中的我们有固定的身份名字或者意义吗?”
“没有。”
“对!既然梦是真实,那在梦中我们又为什么与现实截然不同。很显然,真实并非看上去那么绝对。在梦里,我们依旧是我们,即使他与我们所理解的,固态的现实有所不同。但在本质上,当我们游历于梦中时,在我们个体上所谓的真实从未改变。既然,一个真实的人,无法存在于一个‘非真实’的世界中,那是否可以证明,梦中的世界也是真实?如果刚刚那些都成立,那迷失域同样也是真实,而且他可能最为真实,是所谓意识‘真实’的最深处,最真实的意识,不,应该说。所有意识的结合,所有意识的真实。”
导师不好意思地发笑,他解释。“我其实从没离开过迷失域,你所看见的,是我大部分灵魂的载体。如你所见在迷失域中我还活着,这多亏了这些无法离去的灵魂,它永远徘徊在迷失域中,只要生物的意识还没有集体消亡,我就不会消亡,除非说我哪天想不开想要走了。”
“那这样不是更好,您可以有无限的时间继续您对梦的探索。”
导师摇头。“我已经不做那些事了。”
“为什么?”
“因为它们没有意义。”
“又是没有意义!为什么没有意义!”
“你还记得联盟那些贪得无厌的掌权者吗?”
“记得,那又怎么样,那些人爱怎么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们和他们没有区别。”
“怎么可能!我们的理想是伟大的,我们的目标是长远的,我们所看到的土地是那些人无法触及的。”
“正因如此,我们也无法触及那片土地,它终究只会是一个理想,一个存在于幻想中的概念。你听说过乌托邦吗?一个理想国度,那里没有仇恨,没有妒忌,没有歧视。人们相处好比童话,货币在那里不存在,价值在那里也不存在。但这个国度永远不可能实现,因为我们无法忽视价值,更无法阻止纷争。秩序需要绝对的力量以及很多牺牲,设想一下吧奥尔佳。我们所希望的世界,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不是的,根本不一样。”
“所以我才说你没有看明白,我们所期望的其实和创造一个乌托邦没有区别。我已经看透了,透过许多人的梦看出来了,而你没有。你看过的梦还远远不够,你还没有发现能够让人们互相理解的方法从来不在梦里,更不在迷失域,只在现实。正因为这样你才相信这一切仍然有挽回的余地,因为你还没有了解事情的真理。”说到这导师叹了叹气,他直视着奥尔佳的眼睛,他说。
“然而,奥尔佳,这听起来可能很天真,甚至愚蠢,但我必须告诉你。时至今日我依旧认为我们的理想从未出过差错,即使说所有理论与实践都在指向他的失败我也不认为他真就无法实现。就如同迷失域存在本身,在这里看到的真理或许本身就具有迷惑性,或许我所看到的所谓真理,也不过是这一层现实所施加于我的感觉,或许;当然这只是个假设。或许在我们所在的那个真实中,所谓理解依旧可能。这并非空口无凭的遐想,而当我发现原来所有种族的脐带都是一样时,我意识到原来我们从诞生就是相连的。所有智慧种都是,我们出生时看似被剪断了,实则不然。”他指了指脑袋。
“的确,我们在物理层面上与曾经的链接一刀两断了,但在某处我们依旧相连,而那里正是梦。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直到我的生命即将结束我才恍然意识到。可一切都太迟了,我没办法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会为之疯狂甚至献上生命。我们在本质上都一样,你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向联盟发出挑战最后撞个头破血流。所以我没有告诉你,而是将其用隐晦的方式藏了起来。不过很显然你没有发现,因为你一直忙着继承我的梦想,却没有停下脚步回头看看。”
“我不打算反驳,先生,如您所说,那时候的我一定会那么做。可您也一样没有相信我,这点我必须指责您。然后,既然您已经说了放弃,为什么现在又说这一切依旧存有可能性。”
“奥尔佳你问到点了。因为这里根本没有意义。站在所有终点的终点,所有梦境的梦境,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意义你明白了吗?我剩下的灵魂在这里什么都感受不到,唯有孤独。我已经再也回不去了,没有现实的理想是没有意义。”
恍然大悟,奥尔佳站了起来,他向导师致谢然后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找出口啊。”
“你先等等,还有个人想要和你聊聊。”
“谁?”
只是一个眨眼,导师不见了。威诺维法坐在他刚刚做过的地方,他脱掉白色礼帽,将其置于胸前,他说。“我。”他的模样和钟楼里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