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九黎从温暖的大尾巴里醒过来的时候，白廿一刚好拂开帐幕，走了进来。
“终于醒了呀，小狐狸。”
“王爷……几点了？”
“睡太久了，今早一次出兵，你没赶上。”
“啊？”玉九黎猛地从软软的床被上跳了起来，摇摇尾巴变回了人形。刚才白廿一说什么？早上出过兵了？
“什么情况？赢了输了？”
玉九黎蹲坐着穿着鞋子，白廿一早已整理好了内务，只是她睡着的地方有些许狐毛，便一一捡起来自己收着。
“没赢没输。北狄入晓时分突袭粮仓位置的部曲，那里是白念封的亲兵，又有舒定方安营，很轻松的守住了，侧翼这边只有一小部分人马突进，也被我们制服了。”
“嗷嗷……”
“有趣的是，白念封好像因此与舒将军闹起了矛盾呢。话说，小狐狸，能不能帮我个忙？”
“啊嘞？什么忙？”玉九黎拍拍衣服站了起来，身上的衣服是白廿一前些天准备的，灰绿与土黄相间，以免被人突然注意到与众不同的衣服而认出身份。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白念封与舒将军的谈话内容。”
“啊？那就是说，要我潜入他们营帐？”
玉九黎明白白廿一的意思，想来他的情报网再强，也不可能直接深入军营的中心，偷听到白念封与舒定方的谈话。
可是，他要知道这个作甚？
“可以，可王爷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我需要确定一些事情，属实的话，接下来好办。”
白廿一拿起椅子上挂的鎏金褐马甲，转身撑起披上，喝了口凉透的水，向着玉九黎说：“谢谢了，我等会随车去白念封的军营办点事情，和之前一样藏在我袖中，到了之后，就看你了。”
“没问题。”玉九黎一口答应，毕竟潜入还不偷东西，对于她这个当久了盗贼的人来说，这点事情还不是小菜一碟。
况且对于现在学会用妖息隐匿自己身形的玉九黎来说，潜行简直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这算重操旧业吗？
三十分钟后，洗漱完的玉九黎躲进了白廿一的袖子里，跟他踏上了马车。
军营里的马车比起五凤楼的马车，少了许多精致的装饰，简单的铜壁与车帘和军营外广袤的枯草融为一体。玉九黎偷偷摸摸地向外瞄去，却苦于小狐狸的身形太矮，只得悄悄地瞒住白廿一，隐匿着从袖子里钻出来，想要爬上窗户往外看。
可玉九黎再怎么努力，白廿一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不过他并没有让玉九黎钻回去，而是直接抱住了隐住身形两只前爪已经扒上窗沿的小狐狸，直接揽进了怀中。
“怎么，想看外面？”
玉九黎突然被白廿一揪住尾巴抱进了怀里，一时间居然没有想逃。
“王爷，我想看看外面。”
“嗯。”
白廿一向窗沿靠了靠，让车夫驾车稍微慢一点，手肘靠在了窗沿上，也看了起来。
玉九黎现在在白廿一的臂弯里，刚刚好能探出半个脑袋看到外面的情况。军营扎帐每隔一里就有一个小的据点，飘扬的“晋”字战旗下，穿着甲胄的士兵大多持兵站立，尘土覆盖了他们的面庞，疲惫与寂寞让他们几近化身成了荒野里的立柱，隐入了无边的孤独。
车子经过了五个中等大小的据点，玉九黎从窗户上滑落下来，她看了这么长时间，想看到的精神抖擞、戮力奋战的场面没有看到，兵士们之间甚至连交谈都没有多少，只是面色土黄，宛如没有生气的木偶一般在各自看守的地点孤独地站立。
玉九黎觉着这很消极，看多了可能自己也要被这低迷的士气感染，虽然不困，但还是想要钻进袖子里，闭目养神休息一会。
忽然，白廿一的手将爬上手腕的玉九黎打住，搂进了怀里。
“王爷？”
玉九黎不明白白廿一要做什么，只是他的手轻柔地抚在自己背颈处，玉九黎回头望向白廿一。
“小狐狸，你之前……为什么哭？”
“啊？”
白廿一的眼神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份担忧与怜悯，玉九黎澄澈的小眼珠对上白廿一的金眸，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那次吗？
白廿一……为什么要问这个？
自己……要告诉他吗？
白廿一的手抚摸过玉九黎毛茸茸的后背，望着一望无际的原野，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小狐狸，你不是什么棋子，你很重要。”
“……王爷？”玉九黎不解地看向白廿一，她之前急于求证自己的位置，虽然白廿一亲口告诉她，她不是白廿一的一颗棋子，但她仍然不清楚白廿一对她的感情。
“我……不知道我的位置，不知道王爷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要把我带在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我有这样的待遇……”
白廿一将目光从原野上收了回来，看向了东方。随后又闭上眼睛，沉思了很久。
“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将你托付于我。”
玉九黎本来已经在白廿一闭上眼睛躺着休息的时候解除隐匿，把尾巴蜷缩起来休息了，但听到白廿一这句话，又来了精神。
这，是白廿一对自己好的原因吗？
“小狐狸，你不好奇你的身世吗？”
“身世？”
玉九黎感觉自己没什么身世，她的一生只有不断的奔波劳碌，欺骗与痛苦。
但她很快想到，白廿一所说的，难道是这句身体的身世？
玉九黎倏然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去探寻自己这具狐妖身体的过去，之前是无心顾及，但直到现在她也没有产生任何好奇心。
大约是因为，她在穿越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孤身闯荡的缘故吧。
“你的父母，你的童年，你的遭遇，以及……你自己。”
“我不知道，我好像从来孤身一人……”
“现在有我在了，不是吗？”白廿一微笑道，玉九黎感到这个少年此时说的是真心话，便一声不吭地窝在他的怀里。玄黑长袍之内，传来少年温暖的体温。
“有人将我……托付于王爷吗？”玉九黎动动身体，换了个姿势用尾巴将自己裹了起来，“那个人，对王爷很重要吗？”
“嗯。”白廿一答道，“很重要。”
玉九黎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白廿一对自己好，原来还是因为其他人吗？
那个人会是谁呢？
但这样的话，她这个穿越而来的人，明明是个鸠占鹊巢的灵魂，她值得吗？
“可是……我值得吗？”
“什么？”白廿一不清楚玉九黎的这个问题。
“如果只是别人将我托付于王爷，那我值得吗？……我是说，我才与王爷相遇半个多月……我值得王爷您……”
白廿一捂住了玉九黎的嘴，温柔的目光中多了一分认真，宽大的臂膀舒缓下来，望着即将赶到的军营，摸了下玉九黎的耳朵。
“没有人比你，更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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