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九黎刚想接着反问一些东西，林鸢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自己多想一想吧，小 狐 狸 ～”
说罢，林鸢压下斗笠，转身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
玉九黎望着林鸢步步轻佻的背影，并没有动。
但还是不满。
话不说完就走，这不和白廿一一个样嘛！
你才是被他同化了吧？
玉九黎拎着油纸袋，并腿蹲下来，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有很多药材，并不只有黄芪，还有许多这里同样稀少的名贵药材，党参、虫草、茯苓、半夏……玉九黎认识这些药材，看到雪蛤的时候眼睛都睁大了。
靠，不愧是商会会长啊，这么有钱？
这些，甚至最贵的一两都要几百文吧？
林鸢……是个好人。
玉九黎赶紧拿细绳将这些药材重新包了起来，抱在怀中，绕着窄巷迅速往回一路小跑。
新买的干药材与白廿一之前自己买自己调理好的药包不同，需要长时间的浸泡和煎煮，林鸢送来的这几份名贵的更是。
而且，她想要赶在白廿一回来之前全部弄好。
土黄色的油纸袋在奔跑中颠簸，玉九黎今日没带袖剑手弩，直接撸起袖管将药材抱好。
胸大的苦恼也在这时体现地淋漓尽致，玉九黎只能把纸包压在小腹的位置才能防止它甩出去。
身体……真的……完全是女孩子呢。
玉九黎跑回了平王府，和府内的下人打了声招呼，要来了几个砂壶和一些其他东西，就回了房间。
她搬来一个小茶几，把油纸包掀开，将里面的药材用竹篮一份份分好。去打了几盆水后，她把干百合和黄芪等等一片片投进冷水中，数好数量，转头去备等会煮水需要的木炭。
全部都备好之后，玉九黎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托腮望着水里浸泡的药材发呆。
曾几何时，她也在出租屋里这样弄过。
那时候，她还是个很小的孩子。
现在，她已经变成一个狐耳美少女了。
“哎呀呀……”玉九黎抓了抓头发，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呀！
她躺回床上，透着窗户看着府外的风景。
白廿一的行动很快，有条不紊到仿佛他早就规划过如何分配粮种了，街上的百姓都称赞着白廿一的名号，他和那位侠士不仅打倒了甘府，还尽心尽力投入赈灾中去。
玉九黎看了一会，想到了林鸢提醒她的东西。
白廿一来元夏的目的……赈灾、扳倒甘府……还有别的？
她想起来，白廿一之前提到了好多次的“朝廷无法拒绝的条件”。
扳倒甘府之后……白廿一好像也真的没有被问责？
所以，那个他开出的价码，到底是什么呢？
而白廿一不回去参加庆功宴的原因又是什么？单纯是因为他被安郡王府排斥吗？
昨日白廿一说的他并不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又到底是为什么？
众多的问题仿佛突破坝墙的洪水一般，倾倒在玉九黎的思绪中，她抓起枕头蒙住脑袋，将自己陷入窒息之中，好似这样她就能思考出来这些问题的答案。
她双手交叉，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脸庞，好一会之后，红涨着脸坐了起来。
她还没想出来。
无聊到什么事情也干不了，玉九黎化形成小狐狸，用爪子抓起被子把自己围起来，圈成一个小城堡，这是她小时候喜欢干的事情。
躲在一个黑暗却又温暖的角落，对她来说可以提供满满的安全感。
而且，她小时候总是喜欢在被子里胡思乱想、天马行空，她可以抛弃一切的忧虑，让自己只沉浸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被窝里暖乎乎的，玉九黎趴下来，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她上午没睡好，现在还有点小困。
粉嘟嘟的肉垫铺在床单上，玉九黎好生舒适，在被窝堆起来的小三角里滚来滚去，回忆着这些天来的种种经历。
在被白廿一莫名其妙地逮住之后，她经历了好多好多之前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也见到了许多以过往孤僻的性格看来并不会有交集的人。
林鸢，白念封、白念梅、白勿荣、舒定方、平王、甘七、夏、小文……
等等，她是不是漏掉了一个人？
玉九黎突然从床上爬起来，钻出被窝解除化形。
在五凤楼的那段时日，是不是还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叫什么来着……
江念白？！
她一瞬间想起了那个让人胆寒的家伙，那个在拍卖会上白廿一赠与其手弩，且之后为他安排去景玉楼暂住的家伙。
金瞳黑发，血染右眼，刀疤入骨。
她现在想起来了，这个家伙到底像谁。
那个人若不是血染右眼，完全就是白家人的长相！
白廿一为他安排住处，且好生款待，与之前刺杀白廿一的两个刺客不同，那个人在玉九黎和白廿一面前亮出刀刃，显然是个危险的人物，白廿一却并没有派人把他赶出去，反而给予帮助？
这太不对劲了！这个人究竟是谁？
玉九黎感到脑海中的迷雾好像散去了一些。
白廿一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到元夏，先前的事情玉九黎还能猜到可能是安郡王厌恶白廿一的势力在望京隐秘地扩大，但这场庆功宴白廿一为什么不去？
他明明早就规划好了在元夏城之后的所有事情，他完全可以在扳倒甘府之后交给下人，乃至平王去做，为什么他要继续留下来亲力亲为？
白廿一想要平王帮他的事情是什么？
白廿一，这两个月明明已经表面上向安郡王府投诚，那他那天自己醒来后说要让安郡王府的那些人付出代价，又将如何完成？
朝廷无法拒绝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种种谜团仿佛在这一刻连接在一起，玉九黎感到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一个恐怖的猜测在她脑海里逐渐清晰。
白廿一在北境的所有布局，她好像在模糊中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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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剩下的事情找着我说的去做就足够了，不懂的，看这份文书。”
白廿一从抿了口茶，把一份文书递给面前的流官，起身离去。
自他从茶楼离开，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
他坐上马车，悠闲地翘起腿，目光转向窗外。
刚才与他对话的流官，是朝廷在元夏的眼线。
而这位官员找上来，不问他几日前的所作所为，不讨论甘府的去留，不提起那场烧尽甘府的大火，让白廿一百分之百确定，朝廷接受了他的条件。
而他也正好该要离开元夏了。
庆功宴提前了一日，但这也在他的计划之内，望京城安郡王府近日听闻白廿一在元夏的成功，不可能不提前举办庆功宴，借此重新再强调一下望京真正的掌控者是谁。
江念白这小子在前一夜应该就开始准备了，他只需要静静等待这把“刀”的行动就行了。
到了平王府，白廿一与平王闲聊几句，谢绝了平王的赠礼，告知平王，自己明早就要离开元夏了。
平王极力挽留，白廿一如此轻松地铲除了甘府，解决了两代的心头之患，他必须要还这个人情。
白廿一只是笑笑，说：“平王不必多么感谢白某，只是天火一事，希望平王陛下能帮白某查清幕后的主谋。”
平王爽快地应下，这也符合白廿一的猜测，只有真正给平王看到甘府覆灭，他才会切实地帮助自己。
从主屋退下，白廿一扣紧马甲，穿过明亮的廊道，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
他驻足片刻，注意到一旁玉九黎屋内的灯还亮着。
他回退两步，敲了敲房门。
没有回应。
白廿一闻到熟悉的药味，轻轻打开房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摆放着二煎之后混好的汤药，药汤混合的很完美，可以看出小狐狸之前有过煮药的经历。他侧眉望去，小狐狸可能太困了，没脱衣服就已经裹在被子里睡着了。
桌子上磨墨的砚台还没有干透，毛笔胡乱地插在笔筒里，看得出小狐狸不是很会用。
白廿一敛起衣袍，在椅子上坐下，戴上眼镜。
纸条上用歪歪斜斜的毛笔字写着几行字，虽然字有点丑，但白廿一看完之后还是笑了。
“就知道你会进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困死了，先睡了。药……我煎了，王爷自己看着办。”
白廿一拿起竹篾盖住的药碗，药汤还是温热的，估计小狐狸煎完等了一会，发现自己迟迟不回来，才上床睡觉的吧。
一如既往的苦涩呢。
白廿一喝完，收拾了一下桌面，临走，听到床上传来两声动静。
踹被子吗？
白廿一走到床边，把小狐狸四处乱蹬的被子轻轻给她盖上，手却在摸到玉九黎头发的时候迟缓了。
玉九黎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连发丝都有些哆嗦，虽已入睡，但眉头紧皱，双瞳紧闭，鼻息不稳，面色苍白。
忽然，玉九黎猛地咳嗽起来，白廿一惊觉，眉头蹙起，要伸手去轻拍玉九黎的背，回头时却突然发现，玉九黎咳出了鲜血。
是……梦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