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外某处。
那个女子,也在此处,死劫依旧!
“啊,好酒。”葫芦里最后几滴酒也被倒干,【说客】眯着眼打了个酒嗝:“缘分已尽,她和我又有何关。”
主动之道,不动乎?
眯着眼的老算命人睁开眼睛,里面满是星光:“我动了呀,和她【说】了命数。滚滚红尘东逝水,一点涟漪不知果。我和【侠客】大哥不同,太弱了,言语的力量只能到这了。往后种种,还得看他人的所行所为。”
“倒是那钱喜乐,心中若无魔,魔亦可为善。”不修边幅的老算命人猛灌了一口葫芦中的烈酒,啧啧道:“你看我就说,他心存善念,不是个没救的魔崽子,要不是你这个榆木脑袋,我定要去和他说说。”
空中浮现出文字,转眼间几度变换。
客观之道不止于言,更在于行。
“你还执着于老头子的道路么?”
师傅的道,总要有人传承。
客观之道太上无情,而世间有灵众生谁能真的没有一丝情义,故而此道甚艰,步履难行,在这红尘万道中亦是崎岖小道,万万修士也难有一人选此路修仙。
他知道这些,只不过……
竹林,须发皆白的老者看着棋盘,有些无奈,棋局已至死局。
抬眼看着依旧一眨不眨盯着棋盘认真思考的二徒儿,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欣慰笑道:“师傅输了。”
风吹过竹林带起一片沙沙声,少年先是茫然,然后眼中便爆发出灿烂的光芒,满溢着无与伦比的兴奋与惊喜。那是他第一次下赢师傅。
待到风止,老者喃喃的话语这才继续响起。
老人的笑容依旧慈祥,语气依旧和蔼,气度依旧绝尘,只是之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情绪。
“若是师傅我啊无法见到绝巅,你便代师傅去见识下,好么?”
那时,自诩是天纵奇才的他正是意气风发,回答脱口而出。
“好,我一定带着师傅一起去看看。”
少年的笑容,自信的振臂,老人的附和,开怀的笑声,都弥散在那天的竹林里,夜色里,风声里。
他知道这些,只不过他答应过师傅。
【说客】看到了字里的坚决,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这么多年劝下来了,他也知道没什么用处。
只是看着原本修为遥遥领先自己的二师兄,一步步的走到今天,连最是没用的自己都超越了他,成为了八境。
他总会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然而……
诶,自己这么一个逆徒,似乎最没有资格啊!
夜风作伴,酒水入喉,试问何故?借以忘忧。
宴会阁中的宴席终有散场,钱喜乐背这个硕大包袱,里面应当都是些赏钱,喜滋滋地摸了摸八撇胡子,大步流星般地匆匆离去,像是怕被打劫。
很快,他便到了目的地,却不是他的家宅。
陆宅的牌匾赫然在上,钱喜乐警惕地环顾了四周,确认无人,便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门内。
“还真钓到鱼了呀,这小子估计要和他的上司接头了。你快【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好!
空中字影一糊,化作一面画布,上面的钱喜乐栩栩如生。
画中人正非常熟悉地快速穿行,不一会儿,他推开了一扇房门,房中只有一个华袍老者,正是这陆府的当家陆老爷……
“撕拉——”
大音希声,一道似乎从遥远地方来的尖啸,让世界都为之一静。
画面随之破裂,【浮世】景色褪去,只剩黑白的世界刹那降临。
说时迟那时快,无数金色文字随即飞起,环绕二仙周身,化作防御罩。
“谁,出来!”一道断喝激起无形的惊涛骇浪,黑白世界中的房屋在这看不见的震荡波中化为了齑粉,就连地面也四分五裂。
【说客】的脸色难看,如临大敌,也没了平时的玩世不恭,警惕地扫视四周,然而却一无所获。
“【看客】,有看到人在哪里么?”
没有。
“你也找不到?”【说客】惊诧,就连他也找不到敌人的所在么?
文澜八客中感知能力最强就是【看客】,其遵守客观,便可跳出浮世,不受外物所扰,遍览世间万千,连八境圆满也难说可以在其眼中遁形。
似乎没有人?!
【看客】眼中露出一丝迷茫,刚才那一击威力之大,一瞬间把他们打入如此深的【尘世】。按常理来说,应该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才对,可是为何现在在他眼前却是一片混沌的迷雾。
是圣人出手么?
“这怎么可能,难道混沌魔教……”
两人心中一时间各有猜测。
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两人从【尘世】迅速上浮,然而,等到回到【浮世】之时,陆老爷和钱喜乐的密谈早已结束,不知所踪。
老算命先生眼中满是凝重,低声沉吟:“看来这给【游客】设的局比我们想的都要深的多啊!”
……
另一边,宋府管事房。
“兰儿,就这些么?少夫人,除此之外,还做过什么吗?”
小兰完美的扑克脸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有些看不清自己的乖女儿了。
大账房先生目光微凝,心中暗叹:“如果不是他的神通感觉到女儿的心血悸动,他大概就要被骗过去了。”
小兰看着这个外表儒雅随和的男人没有一丝情感,因为她知道这都是假象罢了。母亲的死,姐姐的死早都已经让她看清了他,自己只是他养的工具而已。
她语气冷漠,没有一丝迟疑:“就这些了,夫人最近都忙于布行的事情。”
“诶,兰儿。行吧,就这样吧!”男人无奈地摆了摆手,望着头也不回地离开的女儿,他最爱也最平庸的女儿,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知道女儿对他有许多误会,但是在此地却又无法说清。
“老爷,我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啊?”
喃喃的自语无人回答。
……
“小兰,你在发什么楞呢?等会儿,到了布行你可得好好帮我查查。我不过是身体不适歇了几天。布行里肯定是出了叛徒,不然短短时间怎么就搞成这样了!”
叛徒这个词,像是一根针一样刺在她的心头,刺痛把小兰从那夜的回忆中拽了回来。
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天,夫人的葵水也终于过去了。
看着满脸气愤的赵雨曦,小兰努力装作平时的摸样,浅笑着答应:“好的,夫人!”
“我就知道,小兰最好了!”赵宇熙高兴地抱住了自己的得力干将。
一瞬间,小兰整个身子僵住了,侧眼只能看到夫人的秀发,清香在她鼻尖萦绕。
夫人的怀抱是那么的柔软而又温暖,和母亲的一样。
就连夫人的心跳声似乎也在一声声地述说着她的坦诚和信任。
这样完美的夫人,真的是自己这样一个“叛徒”可以拥有的么?
苦涩、愧疚、坚信、效忠、怀疑、否定……
无数的心绪化作纯黑的污泥将她的胸口塞满。
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