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绝望之事莫过于看见自己的终焉,而无力反抗。
面对这避无可避的一击,赵宇熙本能地睁大了瞳孔,即便她已经疯狂向身体发出闪避的指令,但是她只是初入一境的肉身进行地强化还是太低了些,无法做出即时的反应。
这一切似乎已经无可挽救。
然而,奇迹总是在真正的绝境时闪耀。
英雄总是在最危难时登场。
一个身影在这一瞬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用身躯挡住了这绝杀的一击。
“抱歉,夫人。”熟悉的声音飘过她的耳边。
“小兰,你……”
没有回答,只有噗嗤一声,那掌贯穿了小兰的身躯,飞溅的鲜血散满了赵宇熙的脸庞,而那枯瘦的手也因此稍稍偏离原本的方向,擦着赵宇熙的耳边而过。
突然出现的小兰抱住了孔方兄,凭借着向前的冲劲,两人一起向地面倒去,在她的手中一个物件发着夺目的七彩光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
时间回到“子不语怪力乱神”破碎的时候,神通小家中。
原本一片漆黑的窗户中再一次有了外界的景象,明亮的光芒照在满是疲色的小兰脸上,让她本来因为绝望而有些暗淡的眼睛中再一次燃起了一点希望的火光。
在孔方兄离开后不久,她几次想要站起,但是双腿依旧不听使唤,于是她选择直接爬向了小屋的门口。
虽然速度不快,但她还是慢慢爬到了小屋的大门,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到达之后迎接她的却是更大的绝望。
满面愁云的她无比担忧外面夫人的安危,想要出去帮助夫人的心情充斥着她此刻全部的心房。
然而,她一遍遍地撞击房门,却无法撼动那看起来只是木质的门板哪怕分毫。
“可恶,可恶!为什么打不开啊!”
到最后,她那还算细嫩的拳头已经鲜血淋漓,可她浑然不觉,依旧一下一下地不断敲着那无论如何也推不开的屋门。
窗户也看不到景象了,只剩下一片纯黑,让她连看一眼外面的战况都无法做到。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怖。
会不会是那妖物断绝了这片空间与夫人的联系?
会不会是外面的情况就是如此漆黑?
会不会是夫人已经……
小兰用力甩了甩脑袋深,又深呼吸了几口气,不想继续胡思乱想,但无数可怕的猜想止不住地在她脑海中冒出,慢慢地名为恐惧与担忧的深海将她整个人完全淹没,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眼中的“深海”慢慢只剩下了越来越深的黑色,名为绝望的色彩。
而此刻,这从窗外洒落了光芒就像是来自上天的救赎,给予她无穷的力量。
她像飞矢一样地扑到了窗户上,心怀骐骥地将视线投向外界。
然后,脸上刚刚绽放的笑容便在一瞬间如冰雪消融,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坨烂肉一样趴在血泊中的少爷,还有视野中近在咫尺的怪物,尽数映入了她的眼眸。
夫人,少爷败了!
“怎么办?”她自言自语,一遍遍反问着自己,寻找着拯救夫人的方法。
那个怪物速度远胜过自己,几乎只有它的动作已经近在眼前时,才能够反应过来。可想而知其躲避能力也必然是超乎自己想象的。
连少爷夫人都无法击败这个怪物,自己这凡人级别的攻击完全没有可能伤到这个家伙。
还有什么办法么?
让自己这个凡人,也可以拥有一击之力的方法。
海浪排空的思绪之海上,一道闪电霍然照彻天地。
“文碑!·”
第三境……神通……可以展现诸多超越常理的现象……
吴老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当日,站在少爷夫人身后,听得一知半解的内容,此刻串联成线,编织成破局之匙。
文碑便是三境文碑先生的神通【一字千金】。
想到自己为了夫人一次次使用【舒】字碑制造的种种神奇现象。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她的心中。
她越是思索,她眼中发出的光芒便越是明亮,一个天马行空的计划逐渐成型。
小兰通过挂在脖子上的红绳,从胸口拉出一个香囊,激动从中拿出了她珍藏的【舒】字碑。
放在眼前端详这张唯一的底牌,平时不曾注意到这神异的文碑却有些其貌不扬。
承载文字的玉石十分普通,既不透亮也不多彩。由于常年的使用,玉石的外形早已没有了棱角,反而有些圆润油滑。【舒】字更是有些随意潦草,显得没有什么章法。
小兰怔怔看着,视线不知为何有些模糊了起来,依稀又回到那一天,夫人将文碑玉石堵在自己的嘴上,笑语盈盈:“好了,小兰,千星节,我放你假,这个文碑是你的奖励。这是夫人我的决定哦!”
夫人……小兰低声地呼喊了一句。
时间如果可以放缓脚步,她大概会像一具雕像就这样呆呆地看上许久。可惜这个世上终究没有如果,此刻已是万般危急之刻。
她一边盯着外面的情形一边笑着说道:
“抱歉了,夫人,我请的假可能用不上了。”
“我还有好多话没更夫人你说。还没有和夫人坦白我真的是个叛徒。还没有告诉夫人你我真的真的非常……你,还没有……不过,可能没有机会了呢!”
“希望小梅那个家伙可以照顾好夫人。”
为了夫人,她将压上自己的全部。
炙热的情感与【舒】字碑一同紧紧地握在少女手中。
只待那转瞬即逝的机会,发动属于她的全力一击。
这一击是凡人的她能够做到的极限!
这一击是浅薄的她唯一可以触及到的可能!
这一击是无用的她献出所有方才可以到达的属于非凡的彼方!
……
时间开始流动。
在无数次几乎要按捺不住之后,她抓住了这唯一的瞬间。
感受到胸口的剧痛,但她已经没有了知觉,或者说她现在唯一剩下的感觉就是“舒服”!
因为在抱住孔方兄的一瞬,她向【舒】文碑,许下了她此生只有一次的愿望。
“拉着孔方兄坠入地狱是我这辈子最【舒】服的事情。”
心中的呐喊霎时间点燃了那外表朴实的【舒】文碑。
原本不透明的玉石在七彩的光焰中烧成了晶莹的琉璃。
圆润的边角失去了所有的形状,终于没有了任何束缚。
潦草的文字,在这奇异的火焰中自由地飞舞舒展,肆意洒脱。
这一刻,方是名为【舒】的正面目。
红尘滚滚何为舒?
答:随心成所欲,外物无所拘!
说时迟那时快。
只是下一秒,小兰与孔方兄便一同坠入了地面,原本坚实的土地像是水面一样,在他们砸下去的地方无声地荡开一圈圈涟漪。
这短短数秒之间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一切全部映入了赵雨曦的眼眸。
真的太快太快了,她甚至来不及和小兰再说哪怕一句话,她此刻心底泛起的痛楚甚至还没来得及冲散前一刻小兰登场带来的震惊。
只有鼻尖萦绕着谈谈的血腥味,和消失得孔方兄,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并非梦境。
就这样静静地呆立在原地许久,一股名为无能为力的悲痛击倒了她的身躯,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从心底爆发,冲破了眼眶的束缚宣泄而出。
她扑倒在那小兰消失的地面,用力地捶打着那坚硬的土地,却只是把拳头砸出了些许红印。
大地上被锤起扬尘像是对她无情的嘲笑。
“哈哈哈——”,她哭着笑着,状若疯魔。
在地下很深很深的深处。
小兰的意识逐渐模糊,她能感受到土地像是空气一样进入自己的肺部,像是流水一样进入她的胃部。
渐渐地她全部的身体似乎都被土地给填满了,她不知道那个怪物是不是也是如此。
这仿佛酷刑的过程如果让它体会到就好了。
“而我已经获得了最棒的舒服。”
“啊,夫人,我……”
地底的黑暗寂静地埋葬了她最后的挂念。
冷酷的地狱无情地掐断了她最后的道别。
只有几乎燃烧成了灰烬的文碑诉说着曾经有一位少女创造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