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拗不过她,再说这也是对方的一番好意,倘若拒绝就显得不太友善。尽管我想询问这么说的原因,但巫女小姐打断了我接下来欲要说的话,抢先回答一步,让我只能尴尬地点点头。她将视线移开,放下扫帚,应该是向着社务所走去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才缓缓将悬着的双手放下。
没过一会,她便取得一个签桶,将其伸到我面前,看着面前的深红色的签桶,我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这里求签吗?」
我接过她手中的签桶,忍不住摇了几下,将它放在栏杆上。
巫女小姐朝我眨巴着眼睛,在盯着签桶看了一会后又重新把目光转移到我脸上,即便从脸上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情感,但我却觉得她正为我说的话而感到疑惑。
「既然这是社务所里的东西,那为什么不直接去那里求签呢?现在求完签后还要重新把它放回去。」
我自顾自地解答起我认为巫女小姐可能会出现的疑惑。
「但是我已经拿过来了。」
「说的没错...所以就在这里吧。」
既然结果已经发生,现在也只好应和着这位马虎的巫女小姐了。我抱着『为什么看似孤僻的巫女小姐要与我交谈』的疑惑摇动起签桶,在几秒后将签桶倒扣在手心,从中拿出了一条竹签,翻过来看,上面印着35号的字样。
「喔,我忘记了预告求签结果的纸张在社务所的柜子里。」
巫女小姐抱起我在求完签后重新放在栏杆上的签桶,微微朝我鞠躬。
「不好意思。」
她用听不出感情的声音向我道歉,如果忽视掉内容和动作,我完全听不出她是在道歉。
「没关系,这样一来就又要回去拿了,你还真是把每一步路都走的很有价值。」
我开玩笑地诉说着她的粗心大意。
「柜子让本人来开会比较有仪式感一些。」
巫女小姐背过身,耳后的两只铃铛也开始叮当作响,她用含蓄的言语示意我同她一起查看求签结果。
对于求签什么的,我一直都不抱有什么期望。
竹签大多都是凶多吉少,要不然建在神社里把『大凶』绑住的设施存在的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如果抽到『大凶』就把它留在神社里。走在碎石路上的我这么想到。
「到了,你可以自己找柜子开。」
我感觉没走几步路就已经到了目的地,但回头看拜殿却已经有了好一段距离。
柜子放置在社务所的正对面,虽然形式上看起来比较突兀,我也不觉得其他神社会参照这样的摆法,但至少足够方便就是了,我摸索着寻找标签为35号的柜子。
「在这里。」
巫女小姐突然凑到我的脸前,用手指向一个位于左上方的小柜子。
「谢谢。」
我简单道谢,伸出手打开柜子,红色的绒底上躺着一张没有折痕的纸片。
「枯木逢春生。」
我大声读出了用黑色笔墨写在中央的文字。
「是吉,恭喜你。」
巫女小姐微笑着点头,我第一次看见她的脸上泛出笑容,这或许是「吉」带来的好运之一吧。
「谢谢。」
我一边道谢,一边将视线转至鸟居正对面不知是否有名字的栏杆,上面挂着数张皱巴巴的纸条,内容肯定是「凶」,因为它离求签的地方不远。
栏杆上纸条的数量意味着神社里依旧会有人流涌动,只是我从未见过他们。
也许是因为他们抽到了「凶」而赌气再也不来这里,或者决定少来,总之我并未在这里见过其他人。
但类似于这种有过他人存在的痕迹却时而出现在我眼眸之下,我只得为此缘故而感慨机遇不巧。
如果真的有「那些人」存在,那我还是比较幸运的,因为我可以把求签后的结果带离神社。
不用让之后来祈祷的人们注意到又多一位抽到凶的人存在,虽然也不会有人特地留意。
我抱着如此幼稚的想法将硬币投入纸箱,全当是花钱买运。
「我说过是免费的。」
巫女小姐不满地出言制止,可硬币落入箱中的声音说明已为时已晚。
「这是购买纸张的费用啦,我要把它带回去。」
看着面前不太和善的巫女小姐,我选择了偷换概念。
「求签也包含了获取结果。」
然而她似乎并不选择放过我,一针见血地指出我对话中的错误。
「就当我因为喜悦而下意识作出的行为嘛...」
我并起双手,用虔诚的目光看向巫女小姐,虽然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因为这件小事不高兴。
「算了,你觉得好玩就可以。」
她收起情绪,变回了那位在语气和表情都相当冷淡的巫女小姐。
「是很好玩,谢谢你。」
其实我并不认为好玩和求签有什么关联,可好不容易让她变了态度,还是顺着她的话接应比较好。
说完这番话后,我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已经超出我过去祈愿的二十多分钟了。
「你要走了吗?」
大概是因为注意到我低头看手表的动作,巫女小姐了客套性问一句。
「嗯,时间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攥着纸张朝她挥手告别,往鸟居外走去。
「以后还要来。」
在我背后的巫女小姐突然大声喊道,我难以想象她微微仰起头放声说话的样子,其明朗的声音也令我感到新奇。
「好。」
我转过头,以同样的响度进行回应,此时的巫女小姐已变回了原本冷淡的模样。
与表面上的阴冷不同,她的目光相当灼热,以至于我哪怕转回头去走在参道上,都能隐隐察觉到有被盯着的感觉,直至走出鸟居以外,这种感觉才渐渐消失。
到头来,我还是没能搞明白为何巫女小姐要突然朝我搭话。
我再度拿起那张印着「吉」的纸片,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呢喃起『枯木逢春生』这几个字。
「像草木在春天发芽,绿叶生长茂盛般地,随着时间繁荣昌盛。」
这是纸片上附赠的一小行话,我对如此解析表示似懂非懂。
倘若枯木是冬天的草木,那么遇见春日而生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四季交替之下定然会存在着又一次凋落,也就是说繁荣后定会有挫折,这样的寓意为何以「吉」字概括呢?
郁郁葱葱的树木下,阳光在铺满沙硕的地面上留下投影,蝉鸣随之倾泻,掩映在绿意盎然的古树之间,缝隙下斑驳的光影仿佛藏匿着一段千年的往事。
我那些稚嫩愚昧的困惑也一同漫步在神社的回廊中,隐含在古人的低语和现人的祈祷下,成为一个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