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敷衍啊...』
我摊在亭中的长椅上,至于头则是以「仰天式」伸出亭外,拿着东西的两只手在眼前晃来晃去,并在心中窃窃感慨。
要画什么呢?我的视角正好可以看见那些摇晃着的绘马。
动漫小人、风景、奇奇怪怪的图案...悬挂在亭檐的绘马大多画的都是这些。
色彩和文字大多都以黑色填充,五彩缤纷的也有,但我目前的条件水平只能供我选择前者了。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拿起黑色勾线笔随便涂改一番吗?
还是算了,作出这种行为的人与对祈愿毫无敬畏之心的巫女小姐没有差别。
但是我又没有合适的东西可以画...真的没有吗?脑海中的友人似乎在拼命撞击着连接想象和现实的一道次元壁。
也怨不得她,毕竟保佑的对象就是她嘛,自然也得有些关于她的痕迹残留。
然而握紧勾线笔的手却迟迟没能落实到实际行动。
什么都画不出来——这是我在片刻犹豫后发现的一个事实。
我是如何去想那位幽灵小姐的呢?她长成什么样,记忆中那张模棱两可的脸真的是她的全貌吗?她的声音、她的性格...我在认真思考后复述出的话也只是含义很广的『好听』、『活泼』之类的词语,哪怕再怎么尽力去怀念过去,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快记不清那几天的事了。
是啊,毕竟快要过去一年了。
曾经会为此掉眼泪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心如止水,我到底是怎么了。
拿着绘马的手指愈发用力,几乎快要将这块不算厚的木板活活掰断。
我好过分。认清了自己的我如此评价道,这是基于「自私」这个词以上的自评。
我果然只想着自己。
什么祈愿、保佑,统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从没有人会在意。
我与幽灵小姐的故事已经结束了,甚至已经有了淡忘的迹象,她对我而言根本就不是那么重要。
有了这样过分的想法之后,我却仍旧在假惺惺欺骗自己,这件事属实叫人难以评价。
我讨厌我自己。
讨厌虚伪做作的自己,讨厌肆意接受他人好意的自己,讨厌从不悔改、遇见一些小事就激动不已的自己,讨厌即将忘却掉那位过去的友人的自己。
更讨厌这个正在进行反思,只想着愧歉,却无法付诸行动的自己。
「一块绘马而已,很烦恼吗?」
在我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某一刹,巫女小姐的语言如一记耳光将我拽出意识空间。
又在发呆了。我下意识捂住左脸,强迫自己接受根本不存在的「巴掌」与「发呆」。
「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画。」
我笑着回答道,不知在对方的眼中是否会看出『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你不是要保佑吗?把你心中所想的东西画上去不就好了。」
巫女小姐有略带疑惑的眼神看向我,只是这缕困惑在片刻间便被隐藏了起来。
「那还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画画时用到的思维逻辑和祈愿时是不一样的。」
「你已经在说胡话了吗?」
巫女小姐蹙起眉头,我感觉自己正被凝视着,仿佛即将被洞察出一切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也难怪,毕竟巫女在神社里待了这么久,固然会沾染到些许圣洁的气息...嗯,这只是心里作用而已,希望如此。
「你是不是不会画画?」
她一脸怀疑地上下打量着我,最终以和我内心想法相差十万八千里却又相当合乎逻辑的回答作结。
「即便不会画画也不至于一笔都落不下吧。」
我被逗笑了,或许是因为高警戒感造就的反差吧,我开始替自己正名。
「那是什么原因?」
「其实是我画不出来东西了。」
「奇怪,你分明发呆就能发很久。」
「所以说这二者不一样啦...」
「既然都是想事情,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巫女小姐句句逼近,我感觉自己快要退到死路。
「当然有啊,我快要记不清她的样子了,这样的我该怎么去画她呢?」
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诡辩是时候该结束了,想不到自己说出这句话后内心能如此平静,虽然在这之前就已经体会过离别的感触,也感受过相同的情绪,可真正再次经历一遍依旧会为自己的淡漠而震惊。
我应该是无可救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