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觉得你好奇怪。」 大概是因为我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巫女小姐很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思考。 「诶?我已经没有作出奇怪的行为了。」 我误以为自己因为数分钟前打量休息室表现得过于兴奋而被追责,急忙矢口否认。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朝你搭话吗?」 「记得。」 我再次被带领着回到那个充斥着蝉鸣声的夏季,重新见到那位霸占我祈愿场所的巫女小姐。 不管在脑海中回忆多少次,我都能记起她清扫着没有灰尘的地面时的模样,真是可恶。 「我那时候就在想,为什么你要对着原处闭眼发呆,在你对我解释道这是一种保佑过后,我心中的困惑就更深了。」 「那里有如此大的神力吗?能够远距离将好运施加到其他人身上,而且看你的样子貌似心事很重。」 巫女小姐只会在彻底袒露心声和存在不解这两种可能下才会说很多话,这是我难得能见到她认真模样的情况。 「我有和你说过吧,这是一种信其则有,不信则无的封建迷信而已。」 我记不得当初是如何对巫女小姐解释关于祈愿的事了,只好重新用一句话来表述相同的意思。 「嗯,我那时候也觉得这很无趣。」 巫女小姐点点头,她放松地活动起筋骨,在脑后跟了一年的铃铛也随之摇摆起来。 「可是我觉得你自己都没有要相信它的意思。」 巫女小姐说出了令我瞳孔放大的话,我以为自己已经隐瞒得相当到位了。 我有好好地在祈愿时思考内容,有意识到这是件庄严郑重,不应该被冒犯的事,甚至有时候连我自己都相信这种事可以真实实现...这样的情况下是如何被巫女小姐看出问题所在的呢?我不禁在心中盘问自己。 「其实很明显了,在你说保佑一定要有『她』这个主体内容的时候。」 「所谓保佑和祈愿只是一个幌子,你只是在利用它们来让自己记下那个『她』,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舍,毕竟从你的言语来看,『她』的占比远远大于祈愿。」 真是被完全看透了。我在心中这样自嘲道。 是啊,我对友人的不舍远远高出对于祈愿的信任,所以我只是在借着祈愿来回忆友人罢了。 为了再想起她,为了让她听到些什么,所以不得不假定祈愿是一件真实的;能够被发生的事情。 可是这样沉浸在幻想里的我又能够做得了什么呢?我甚至已经记不得她的脸了。 我是个虚伪的、喜欢逃避的小人,假借着保佑为借口诉说着心底的思念,表达着自己的欲望。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我又心甘成为这样的自己。 「我说过,我看到的就只是你吧。」 巫女小姐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可内心烦躁的我却怎么也听不下去。 我到底在想什么?我是如何看待幽灵小姐的?诸如此类的问题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开始怀疑自己能否找回那个客观理性的人格,那个自以为是的我在自己遇见挫折后就消失不见,这可真是讽刺。 「我看到的是那个为了『她』而祈愿的你,但这依然是你。」 「这是在表达着内心诉求的你,同样的,在面对绘马不知该如何下笔从而感到困惑的人也是你自己,你一直都自愿去做这些事,所以哪怕你认为自己满脑子都在想着别人,我也只能看到你这个人而已。」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忍不住打断巫女小姐这般模棱两可的发言,我已经不想再听这些话。 「我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进行保佑,可那又怎么样?」 事实如此,既然被看穿了,那么我也不再避讳,索性把内心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这是我想去做的事,哪怕是逃避,哪怕是不可能实现的妄想,但它对我而言却...」 「求签。」 巫女小姐摇摇头,打断我说的话。 「你还记得最后得出的结果吗?」 「枯木逢春生。」 我在脑中搜寻一番后算是勉强回忆起这五个被压在记忆深处的字,若是不被提醒的话我或许再也想不起来了。 「这有什么关系呢?」 我试探着问向巫女小姐,可后者却是笑着摇头。 「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 「至少我还记得你因为求得吉而高兴地将硬币投入纸箱的情形。」 「所以你到底...」 「这很开心吧。」 我未说出口的疑问又一次被巫女小姐打断,可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能够很好地呛到我。 「这是为你自己在求签,如果你要说为那个『她』祈愿的时候很有价值什么的我也无法反驳,但从结果上来看,你在进行前者这个行为的时候很明显要比后者更开心。」 是啊,所以我说自己是相当自私的人。 只要掺杂了他人,就会使我的思考焦点转移到对方身上,从而让自己难以心宁。 我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反驳下去了,无论再怎么说都是徒劳。 我承认自己并不觉得为幽灵小姐保佑而感到开心,甚至为此纠结自己是否太过于考虑自己从而显得相当吃力不讨好。 「你的想法已经很明确了,另外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想一下枯木逢春生的含义,毕竟这可是我特地选择的一句话。」 巫女小姐不再阐述自己的观点,也许是觉得再说下去会导致我难堪到想要当场挖个地洞钻下去了吧。 「特地?」 可在逼得寻找挖地道的最佳路线之前,我依旧找出了听上去比较奇怪的词语。 那不是我抽到的纸条吗? 「毕竟里面的竹签全被我换成了35号。」 巫女小姐懒散地说着,语气中仿佛还带有因为我没能看出这一点的抱怨。 「所以你才选择把竹筒拿到...」 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巫女小姐就已经开始点头表示认可。 「所谓枯木逢春生,指的不止是枯萎的树木会在春天变得春意盎然,干枯的树木在复苏过后依旧会在未来遇见许多的凋零,慢慢变得不再是曾经的它。它会一遍遍的重生,周而复始。」 「你要好好思考这句话。」 巫女小姐用一张扑克脸对我作出如上命令,实在叫我哭笑不得。 「你那个时候就已经猜出这些了吗?」 「要不然我为何会询问你是否有心事呢?」 巫女小姐俏皮地回问道,这种不属于她性格的行为使我的视线中出现了另一位少女的身影,直至二者重叠。 算了,既然自己都已经被看穿了...我无奈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基于幻想和现实交错的世界。 友人已经彻底离开了,纵然心中有再多不舍,我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我可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想明白自己该如何去面对祈愿,也很难重新正视那个被忽视的自己。 既然这些积攒在心底的问题无法得到解决,干脆就将其埋葬好了。 「我得走了。」 低头看了眼走了好几个钟的手表,我赶忙站起身,巫女小姐没有推脱,随之起身将我送至门外。 「对了。」 在道别过后,我已有一只脚迈出屋外之时,巫女小姐最后一次叫住了我。 「关于那句话,我可以给你个提示。」 「枯萎的树木在经历过多次重生,来年比往年开得更为茂盛的它会如何看待那个第一次开花的自己呢?」 在说完这句话后,巫女小姐转身走回休息室,在脚前掌触及到地面的那一瞬,她打着哈欠问出了类似于夏日时问过的那句话。 「你还会再来吗?」 我没有作出回复,径直朝着远处的参道走去。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关于「枯木逢春生」的含义,可无论如何苦思冥想,最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就渐渐忘却了这件事。 直至来年春天,楼道里邻居养的盆栽开出了嫩绿的枝芽,在春风中轻轻摇曳,诉说着春天的美好。 看着那颗我轻轻一捏说不定就会因此被破坏的嫩芽,我猛然想起脑海深处,刻写在纸条上的五个字。 「枯木逢春生。」 所谓枯木,并非一开始就枯萎的树木,从没有树木是在最开始就枯萎的,一切生命体都是由盛转衰,在历经凋零之前,它一定拥有过勃勃生机。 所以,无论经历过多少次的重生,它也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曾经羞涩露出头角,初次见到自然的自己,这是未曾经历过凋零的最单纯的自己。 那是它最美的一瞬,不仅仅是现实中的美,还包含着回忆里动人的故事。 它开启过无数次生命,补足了上一次生长时的缺陷,却反而觉得那时候的自己不够完美,从而对其感到厌恶,不忍直视。 我总喜欢站在未来的角度去批判过去的自己,可现在的我却是由过去无数个我拼凑而成的。
失败、幼稚、成功…. 无论是好是坏,都为未来的自己奠定了基础。
若是没了过去的自己,或者过去的自己是无上的聪慧睿智,那样不就少了成长的意义和快乐了么?
所以现在这样就好。
请让我一辈子活在碌碌无为之中。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活下去。
将生命中的点点滴滴悉数纳入心里。
后记: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个月,没想到在这期间能写完一部短篇,对我这种灵感性作家可谓是一个奇迹。
这部短篇是先前幽灵小姐那部的续作,相信大家都已经看出来了,写下来还算是顺畅(虽然字数缩水了许多)
这个月一直都在反复考试和测验,所以状态略有下滑,也没有时间去编纂大纲什么的了,纯属是相当哪就写到哪里,在记录下后记的时候我甚至还没有把整篇文章彻底通读过一遍,甚是惭愧...
好了,至此以杏奈第一人称视角展开叙述的文章彻底完结~(撒花)
但是...既然小说的封面是我们提到的巫女小姐,作为看板娘的存在,不去单独为其写一篇短文就太没面子了吧。
那么短篇集的最后一部作品就是关于巫女小姐的故事了,她是否是一位熟人呢?目前还在构思,在考试考完后应该就会开始执笔。
最后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喜欢我创作的作品,感谢各位~
枫椛霜
2024.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