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瑟尔再次醒来时，只觉得一切都不同了。
他从自己的床上爬起，感觉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以前的日子，仿佛看到的一切都带着一层灰黑的滤镜，但现在，他却觉得眼前的世界要鲜艳许多，仿佛眼睛前面被揭掉了一层膜。
“你醒了。”
旁边传来了一个清丽的女声。此刻，瑞瑟尔才发现，索菲娅已经站在了自己床边。
“索菲娅老爷……我刚刚是怎么回事？”
摸着自己的头，瑞瑟尔晃了晃脑袋，刚刚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还记忆犹新。直觉告诉他，他或许只昏迷了不过半个小时。
“你还记得刚刚的事情吗？”
“记得。我、我按照您的话，喝了血藤粉末后，看到了一些东西……”
瑞瑟尔选择性忽略了那些他现在想起来觉得心中有些刺痛的对话，单捡自己在恍惚之间所看到的那些模糊而如同海市蜃楼的记忆说了起来：
“我看到了一座浮空的城市，一个迷宫，和一个人名。城市，我觉得和——”
瑞瑟尔看向窗外。
远处天空的尽头，一座奇迹般飘浮在空中的、巨大的黑影映入眼帘。那逆者太阳、灰黑色的轮廓，和他当时看见的十分相似。
“——和，阿甘景都的浮空城很像。迷宫，我就不太清楚了。至于那个名字，叫……”
“博得。”
索菲娅以一种怪异的语气道。
“博得·斯格特。你应该知道他是谁。”
“嗯。”瑞瑟尔眼睛里全是困惑。
就像每个生活在阿甘景都的人都知道阿甘景一样，这座巫师都市里，没有人不知道那位活着的传奇。
“博得·斯格特，阿甘景都十三位传奇法师之一。可是……我……我为什么会看见他的名字？”
“因为你的未来已经与他有关了，瑞瑟尔。”索菲娅以一种轻柔的语气道：“说实话，你让我有些吃惊。没想到你居然会是一个预言法师。”
“预言……法师？”瑞瑟尔有些迷茫，那是什么？
索菲娅摇摇头。
“现在你没必要在意这个。如果你的“预言”是真的灵验的话，那你迟早会见到我的老师。那时候，关于法师的分类，职业的类型，你自然会知晓的。而且低阶巫师本来也不用考虑那么多。反正现在——你给我好好学法术就行了。”
“索菲娅老爷，我可以学法术了？”
听到这句话，瑞瑟尔眼睛一亮。他也顾不得思考为什么面前的巫师会说自己这种人会和博得那种驰名已久的大法师见面了——那太遥远了。只有抓住眼前机会，才是他现在该做的。
“是的。嘛，不过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法术。但差不多啦。”
“……？”
看着面前的瑞瑟尔还是一脸懵逼，索菲娅想了想，也对，面前这个少年从没接受过系统性的巫师学习，很多常识性的东西都不了解。想到这里，她便索性便重头开始解释了起来：
“巫师不是一开始就会法术的。你现在的状态，严格意义上讲还不是一个真正的巫师，只能算是一个初步学会沟通魔力的巫师学徒——也就是说，你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形成第一个法术环。而在你形成第一个法术环位之前，你都无法学习法术。”
由于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专有名词而且还没有解释，瑞瑟尔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不过多多少少还是勉强理解了索菲娅的意思。
“那，索菲娅大人，你的意思是，还有不需要那个「法术环位」就能施展的魔法？”
瑞瑟尔小心而尊敬的问道。
“没错，”索菲娅点点头，“不需要消耗法术环位的魔法——或者，我们一般称其为，「戏法」。”
说着，索菲娅伸出那只没有被绷带环绕的手，噗嗤一下，以她手心为中心，一道道飞舞宛如流萤，却比流萤光线要强烈的多的光点四散开来，将半个房间照的恍若白昼。
“这是舞光术。简单却很有作用的戏法。”
索菲娅解释道，而后只她一挥手，这些亮白色的光点又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猛烈的赤焰，那火焰几乎如箭矢一般细长，猛烈的划过灰暗的房间，直勾勾的朝着木质的房门射去。
而就在瑞瑟尔心里几乎想要大喊着不要的时候，那道烈焰又忽的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青烟，在空气中缓慢的升腾翻滚。
而一边的索菲娅淡定的收回指向木门的手指，道：
“火焰箭。这也是戏法，与刚刚的舞光术不同，侧重于实际杀伤。”
“——”
瑞瑟尔几乎被震惊的说不出话，除了刚刚火焰箭差点射到房门让他险些破防外，这些戏法的效果对他而言，无异于在一只猴子面前表演用乙烯催熟香蕉。
“戏法看似简单，却需要经过长久的练习才能熟练掌握。我推荐你可以从舞光术先练起。”
索菲娅道：“你现在就可以开始练习了。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魔力吗？”
瑞瑟尔点点头，却又有些不太确定的道：“我感觉，好像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四面八方包裹着我……”
“对，”索菲娅说的斩钉截铁：“那就是魔力。那么，现在试着把周围的魔力吸引到手上，然后用直觉把他们聚集成一个球形……”
“可是，索菲娅老爷，我……我该怎么做？虽然感觉得到魔力，但是我不知道怎么驱使他们……”
瑞瑟尔有些尴尬道，他伸出手掌，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使空气中的魔力动弹一丝一毫。
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吗？又或者是我根本没有魔法天赋？他有些困惑的看着索菲娅，希望她能给出解答。
然而，索菲娅却尴尬的将视线撇向一边。
“额，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啊，不过，有可能是通过灵魂吧。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这并非谎言。索菲娅刚开始学魔法的时候，就被称为天才，就连她老师博得都此惊叹过。很多时候，她的施法都更趋向于本能，这也就导致了其实她根本没怎么仔细考虑过魔力的调度问题。
“好的，索菲娅老爷。”
没看出索菲娅话里隐藏的一丝尴尬，瑞瑟尔认真点点头，然后开始尝试索菲娅所谓的“用灵魂调度魔力”。
喝了血藤粉末后，瑞瑟尔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灵魂了。他试着将灵魂的一部分缓慢的插入沉闷的空气中，然后开始如同搅动井水一样搅动空气。
最开始空气中只是泛起了淡淡的涟漪，就如同清风拂过水面而泛起的波纹。然后，这股波纹开始增大，并且有意识的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汇聚。半分钟，一分钟，五分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这股细微的魔力流动汇聚成涓涓细流，呈现漩涡状的涌入瑞瑟尔摊开的掌心，使瑞瑟尔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掌心上真的出现了一种水流般的重物，平缓而舒坦的缓慢汇聚在瑞瑟尔的手掌中，又以一种慢于汇聚的速度缓然流逝。
这就是魔力吗……
瑞瑟尔感受着手上的奇异力量，顿时觉得这个世界或许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更加奇妙。
……但，下一步该怎么做？
瑞瑟尔一边稳住手中的魔力湍流，一边向索菲娅投以求助的眼神。
索菲娅自然能感受到空气中的魔力动向。她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给出了答案：
“接下来是舞光术术式的搭建。想象光的存在形式。通常来讲，光代表了神圣，来自太阳，究其本质是太阳，或者说火焰的延伸，代表了热与火。所而所谓舞光术，则是用魔力来模仿这一本质的过程……你听懂了吗？试试，用魔力仿造一个光的本质。”
……应该、听懂了？
瑞瑟尔突然有一丝迟疑。
按理来说，他不该有这一丝迟疑，因为面前这位巫师毫无疑问是要在各方面都要高他一等的存在，知识的广博与对魔法的理解都在他之上。
但，内心深处，那一丝来自于异世界的记忆却告诉他，不，根本不对。
主要是光的本质那一块。
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知识，什么电子，原子，跃迁，能量，波粒二象性……一层又一层让人头大的名词与概念出现在瑞瑟尔的脑海，虽然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但瑞瑟尔却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信念：
索菲娅老爷说的是错的。光虽然确实来自于太阳与火焰，但其本质并不是火焰的衍生。
光，应该是一种更宏大的东西。
……瑞瑟尔手上的魔力气团开始涌动了起来。那些魔力开始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细微到甚至连索菲娅这种天生对魔力极其敏感的天才巫师都差一点没有注意到。
那么快就开始尝试构造术式了吗？
索菲娅原本以为瑞瑟尔还要花一些时间来思考刚刚她说的话的含义，毕竟这些有关于巫师的知识对于那些从未接受过贵族教育的平民来说还是有些学习成本的，因此她稍微惊讶了一会儿。
但她旋即又恢复了平常心。原因无他，因为索菲娅能感受到，面前这个少年构造的术式根本就是错的，大错特错。
舞光术其实就是微缩版的火球术——这几乎是魔术界的共识。舞光术的主体，就是几个飞舞的、亮度尤其大的小型火球。在某些紧急情况下，它们甚至能用来攻击——虽然很少有人这么做就是了。所以，如果想要构筑舞光术的术式，那就必然要向火元素的方向靠拢，但面前这个少年并没有这么做。
他根本就没有按照自己的说法，往火焰与太阳的方向尝试，而是搭建了一个连索菲娅都前所未见的术式构造，简直错的离谱。要是这能学会舞光术，索菲娅敢当场把自己魔术袋里的魔法卷轴给吃了。
索菲娅摇摇头，却不打算纠正他的错误。在构筑术式上受挫，也是每个巫师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一环。这足以提醒巫师们，世间的奥秘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如此易于探索。
而且这也很常见，每个巫师开始学法术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构建过完全不着边际的术式。
想到这，索菲娅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笑。
当初，自己构筑舞光术的术式时，是用了多久来着？
应该没有超过两个小时吧？
这么想着，索菲娅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感受到眼前猛的绽放出了一阵明亮的闪光。
思绪从回忆的海洋中抽身，索菲娅看着突兀出现在眼前的、闪烁不断、明灭不定的三个比她刚刚召唤出来的光点更加明亮的、足足有公民议会大厅门口石狮嘴里衔着的石球般大小的光亮体，目瞪口呆。
“索、索菲娅老爷……”
瑞瑟尔喘着粗气，他感觉全身上下的精力似乎都在被快速的吸入眼前这三个他才刚刚创造出来的光球，浑身开始疲软无力，将近昏厥。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露出了一种极度兴奋的笑，那简直像是故事里那位谒见了神明的教皇的嘴角才会出现的：
“我、我这是不是，学会了『舞光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