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一般的晨光中,爱蜜莉眼睫颤了颤,旋即猛然睁开,急促轻喘。
昨天的一纸契约,伴着温热而又清冷的腻吻,暧昧柔腻的吐息,以及恶劣和充满谎言的残忍话语,令女孩脸红耳热。
破碎迷离的记忆碎片依次浮现,昨夜离别时,对方抵死缠绵的分拥,让爱珐怜感觉昨天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场遥远、不太真实的幻梦。
可脖颈处的粉色牙印,睡衣手腕下的红色抓痕,以及咬破了皮、出了血的唇瓣,都在说明昨天的事不是童话幻梦,而是切真的事实。
抿了抿唇,女孩拉开陈旧的窗帘,看着外面。
黎明熄灭了窗外的星光,灰蒙的世界里绽着纯白、浅粉、绛紫的色调。
手机嗡嗡的响了几下,又无限趋近平静。
爱蜜莉打开手机看见了好几天的未读短信。
其实不用想就知道是催缴房租和医药费。
她还是打开看了一眼,随后,就是愈发漫长的沉默。
【爱瑟兰第二私立医院:微尔尼娅小姐的这个月第二期治疗即将结束,爱蜜莉小姐周日请持相关证件于缴费部补交第一期的治疗费。】
爱蜜莉抿了抿唇,一下子就关掉了手机,漆黑又光滑的镜面反射出女孩苍白的小脸。
但没一会儿,手机又亮了。
【爱瑟兰第二私立医院:共计1300万玛尔。】
暗淡的光线里,爱珐怜用力抿紧了唇。
她望着陈旧泛黄的天花板,实在不知后天该用什么表情去见微尔尼娅姐姐,以及现在该如何处理唇瓣、手腕,还有脖颈处的那些痕迹。
“赫……灰……”
女孩在轻轻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说不清是困惑还是不解的情绪。
自己……为什么会找上她呢?
因为微尔尼娅姐姐。
因为微尔尼娅姐姐的医疗费。
因为,微尔尼娅姐姐是她的主人,她亲吻了她的足尖,宣誓效忠了一生的主人。
.
爱蜜莉的父亲是多伦王国附属国的国王。
在女孩成长中,微尔尼娅一直都是一个圣神的名字,不仅因为她是多伦王国的皇女,还因为她惊才绝艳的魔法天赋。
爱蜜莉小时候不小心摔了头,脑子不太好,不太聪明。
可她小时候听父母说起微尔尼娅——说起多伦王室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孩,说她如何战胜强大的魔兽,保护一方村庄的平安,说她像一个真正的皇女,说着说着,眼角余光就会落在女孩身上。
然后,爱蜜莉就会听到一声叹息。
尽管如此,微尔尼娅在女孩心中一直无所不能,至少在女孩国破人亡,父母死在敌人手里前,爱蜜莉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对不起。”
在敌人的刀刃落下前,年幼的女孩听见了这样话语,它低沉、沙哑,带着歉意。
在之后,女孩的世界断了弦,变得黑暗阴冷,充满血腥。
……
“没事了。”
沉重又眩晕的世界中,年幼的女孩听到了这样的话语。它拐了许多弯,失去了本来的音色和特性,只剩下一些幽幽的回响,尽管如此,女孩还是听到如春日般的暖意——她在安慰她。
一瞬间爱蜜莉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润、精致,散发着兰香脸,它一半在无瑕的阴影中,一半沐浴在阳光下,让人悸动。
“醒了吗?”
温柔中带点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微尔尼娅歪了歪脑袋,对爱蜜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兴许是光影给她的笑容披上了一层梦幻又迷离的色彩,也兴许是女孩的脑袋依旧迷迷糊糊,无论如何,爱蜜莉望着对方的脸颊,久久没有发出声音。
初冬,阳光斑斓透明,温煦地堆积,敲落在马车的玻璃窗前。
微尔尼娅久久的抱着女孩,等待着她出声。
……
.
“我爱蜜莉·涅西娅在此起誓,从今往后谨守主人的忠诚荣誉和你我曾在人声鼎沸中描绘的光明轮廓;我发誓永我的心脏永恒效忠与你,此生只为神明和主人一人祈求,至死不渝……”
这是爱蜜莉向微尔尼娅宣誓效忠的话语,它成百上千,女孩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完完整整的背出。
可微尔尼娅公主并不像主人,而像一个姐姐,她也经常让女孩叫她姐姐。
她会给她整理书架上凌乱的书籍,调整她的制服领结,还会翻看她的错题集,温柔又细致的给她讲题目,但爱珐怜总是听不懂,还经常突然走神。
微尔尼娅却很耐心,一直很耐心,会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讲给爱蜜莉听,直到女孩真的听懂为止。因此尽管女孩有些笨笨的,但在学校里的课程还算勉强能跟上。
如果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微尔尼娅和爱蜜莉两人将会是关系很好的主仆姐妹,而且还会一直以这样的关系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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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日常的破碎在两年前……不,尽管说是平静日常的破碎发生在两年前,但其实更早一些的时间都有征兆了。
只不过那个夜晚更让人难忘,那个有着战火喧嚣、士兵厮杀、城墙倒塌的血腥夜晚。她和凯多尼娅穿着平民的服装,在骑士队的护卫中,看见一个人又一个的人倒下、死亡,马车跌跌撞撞,身边的护卫队越来越少。
爱蜜莉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她会走在微尔尼娅前面,这在誓词里写的清清楚楚。她也愿意这样做。
再后来,一道魔法毒箭射了进来,只可惜它描错了人,靶心对象是爱珐怜,然而,受伤的却是微尔尼娅——她保护了女孩。
“主、人……?”
因为小时候的那场意外,爱蜜莉有些轻微的精神缺陷,具体表现为反应比旁人迟钝个三、四秒钟,记忆力不太好、容易走神,发作严重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呆住,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所以,女孩的这一声带着哭腔的主人两字在心里游荡了很晚、很晚之后,才涌了出来。
“哭什么呢?”
沾染了血污的手指微微干涸,微尔尼娅微微抬手想要摸了摸女孩的脸颊安慰她,可看着指尖上的异色,微尔尼娅又垂下了手,尽可能不让上面的血污碰到女孩。
“为什么……主人……”
爱蜜莉握住了微尔尼娅的下落的手——她的手潮湿,温热、粘腻,越来越冷。
“咔……嚓……”
车窗的玻璃碎片在颠簸中一点点落了下来,发出生生撕裂的脆响,腥涩的战火和冷风灌了进来,潮水般淹没了两人。
后续的事情,很多、很多的事情,爱蜜莉有些记不清,只记得微尔尼娅一直在咳血,很厉害的咳血,玻璃碎片、衣裳,还有两人缠绕在一起的发丝都带上了刺目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