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依旧在转着,明明时间并不会倒流,生活却像指针一般循环往复。
就算在家里翻开看似简单易懂的课本,在书桌前的坐着这样或许可以耗费一些时间,似乎时间在书桌前可以安心一点。
客观来说,这也是毫无意义的。这就是老师说的所谓的“认真学习一小时胜过磨洋工三小时。”
再怎么说也太夸张了吧,要是我说这句话的话,一定会把时间差距拉的够大,好像是“认真学习一小时胜过磨洋工十小时。”的感觉。
那些好学生真的认真学习十小时吧。
家里的时钟带着些许恶意走着字,静悄悄的,就像是对我的一种审判,一种熟悉的罪恶感在我的心里萌生,感觉很是对不起我身旁遗憾的成绩,已经是不忍直视的程度。
一定要努把力考上大学啊……
毫无意义地这么想,这样的想法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持续了不短的时候,却被我用也不差这几分钟给敷衍过去。
五分钟之后再努力吧。
手机的屏幕并没有熄灭,映入我眼前混合着白光和绿光的是我和纯汐的聊天记录。
临近期末了,连话都说的比较少了,所以很多都是言简意赅的聊天,包括但不限于嗯嗯,okok这样的字眼。得益于我的挺近策略,纯汐和我也有了一丝丝进展,现在的话题也不仅限在动漫,也在往生活,家庭,甚至是学习方面靠近了。
“你这次数学考试的试卷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可以,稍等一下”
聊天记录止在了纯汐发来的试卷这一条,上面全是红色的√倒是很符合我对于纯汐的印象,我对着纯汐的答案开始认真批改起来。
似乎是安抚着我焦躁的心情起来,在我学习的时光里,我总是觉得心里有着一丝安心感。
我再一次燃起了对于未来的幻想,这种感觉已经快三年没有过了,似乎对着我残忍的试卷改一些题目是我的可以给我提一些神什么的。
如果可以考上好的大学的话,就可以好好地像纯汐表达自己的心意了吧。
我不知道我对于纯汐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但是我知道一点,既然我可以做到的事情,那么别人也可以做到。
更何况我的成绩远远没有那些在纯汐身边的那些男生好,这已经是我的一大劣势了。
聊天记录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好像在旁人看来只有可有可无的,关于兴趣爱好的聊天,连一丝温柔都看不出来。但是在我看来,这好像是一步步坚实的脚印,毕竟谁都是从陌生人和朋友做起的。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在现实生活中连话都不敢说,却已经想到考上大学之后的梦幻般的表白了。
走到厨房去,打开油烟机,又将窗户压一个小缝,点上一支烟。
尼古丁的作用让我的精神一震,要细细地说起来的话,根本说不上有什么糟心事,但是香烟似乎是一种镇定剂一样,我也不知何时,像是渴求着云雾的味道一样染上了独属于香烟的焦躁症,在焦躁症发病的时候,很顺利的事情好像都会成为让人忧愁的事情,在那个时候我甚至会将目光放大到以人生为单位的宏大叙事,思索起“人生的目的”这样的哲学问题。
这不完全是吃饱着撑着的吗。
朦胧之间,又将我拉回了现实,香烟的提神让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在,舍弃了关于未来,关于人生的无所谓的思考。
对啊,我甚至连明天会发生都不知道,又谈何去追求喜欢的女生呢。
如果看清现实是如此残酷的事情的话,我宁愿把烟戒掉。
那种感觉又浮现在我的心里。
手机又亮了起来,这次并不是纯汐,是我的朋友,焕文。
我和焕文在初三结束的那个暑假认识,他是我为数不多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有没有英语卷子的答案”
坏学生之间的聊天也不过如此。
“没有,你们班的卷子和我们一样吗”
“全年级都一样吧”
“不对啊,你妈妈不是英语老师吗”
焕文的母亲就是我们年级的英语老师,但是在他身上一点点老师家的孩子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出来。
“就算是英语老师,我的英语好也不是绝对的吧。”
我试图他扯淡的逻辑里找出一丝丝不合理性,但是感觉就算是说了也没有用,我自从认识他那天起他就这个样子,本性难移啊。
“你和你的女朋友怎么样了?”
“嗯?为什么问起这个”
“难不成还问你学习吗”
在我的印象中,他似乎从来不缺女朋友,家庭条件也很好,他的母亲是教师,父亲是一家私有企业的老板,家境一定是算同龄人里好的那一种。
“就那样呗,我感觉和我的女朋友快要过不下去了”
“为什么”
“有点点腻了”
可恶的家伙,真的是太恶心了。
说起焕文,长得一副帅气的样子,整天顶着一副没有烦恼的样子,明明成绩也就比我好一点点,感觉就像是中等偏上的样子,却像是优等生一样从容。
他身边的女生从来没有断过,明明对待女生这么差劲,却对男生很好,周围的男生对他的评价都莫名其妙的高,由于是老师家的孩子,长得好看,出手略微大方,颇有在小团体里领头羊的味道。
“你觉得,最近什么时候约女生出去玩比较好”
“你有暗恋的女生了吗,想不到啊”
“不算是,但是有的想法吧”
“要说最近的节日的话,想必就是圣诞节吧”
圣诞节吗。
“会不会有点太俗套了”
“马上都期末考试了,你还想着和女同学出去玩,未免有点点不解风情了,对了,你喜欢的女生成绩好吗”
“很不错吧”
“嗯……一般成绩好的女生都很容易搞定吧”
“等有时间你一定要好好和我分析分析”
手机息屏,那一股冲劲消散了下去,将厨房的窗户开大,尽快地将残存的烟味,想着回到了角落里的书桌。
书本上的字清晰起来,或许是烟草的作用,可能是觉醒了一些特殊的东西,回望以前的自我,三年前那个踌躇满志的人,不知在哪个时刻已经死在了世界上,困扰着我的问题,“学习是为了什么?”终于放弃宏大的叙事,回归到低俗的理由,终于悬浮在空中的脚踏上了地面。
站在镜子前,油光满面的脸上镶嵌的眼睛被镜子外的自己狠狠地注视下好像终于有了神色。
圣诞节,还是元旦,还是新年,难道是情人节!
紧张地我不知不觉地湖呼吸了一口气,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右手,像是手掌里握住了什么东西一样,不断地打开,又合上,感觉到手掌似乎不再受到我的控制的时候,才为了测试神经是否还在管辖着这只算不上好看的手。
镜子上的天花板是白色的。天花板并不陌生,我没有那些关乎人类存亡的愿望,我只是想重新复活死去的自己,将自己糟糕的成绩小小地拯救一下,若是在高考之后,最早在情人节,能够摸上一下纯汐的手,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时钟依旧在走着,周而往复的指针不曾倒流,稍稍还有着一些麻木的残留还在身体里,但是这并不影响我继续走向书桌。我想考上大学,我想握住纯汐的手,我想为我的情窦初开付出我可以付出的一切。
我现在能做到的,就只有坐下来学习了。
“早上好哇,逢清。”
向我打招呼的并不是别人,正是纯汐。
正在书桌上看书的我早早地就期待着这一幕,就像是告诉我到达日期的快递,在到达前便会早早地等候,生怕错过,但是等着等着就会感觉没有什么大不了,与于是乎忙起了自己的事情,但是真要到达时,还是会非常激动。
现在我的嘴角露出了就连我自己都不轻易察觉的笑意。
“早上好,纯汐。”
“你在复习单词吗?”
她故作惊讶的表情,但是随即又好像是被自己拙劣的演技给尴尬到了,红着脸笑了出来。
“呀,这不是要期末考试了吗。”
说话中带着欣喜,就连语调也要比之前高了一点。
“逢清这次一定要加油呀,要是有不会的可以来问问我,虽然我学习也不好,但是我会尽力解答的。”
心中荡漾起的波涛使我的脸又不小心红了起来,望着纯汐离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望出了神。
“上次的语文作业你交了吗?”
回过神来,再站在我面前的是我们的语文课代表,她叫江春鹤,也是属于好学生的一员,老师们的表扬对象。
经常和纯汐在一起讨论问题吗,她应该算得上是纯汐的好朋友了吧,这可得打好关系。
“肯定带了,我马上交给你。”
“这次这么爽快吗?”
放在以前,我一定会认为这略带挖苦的语句肯定让我甚是不舒服,但是现在,一方面自己又重新打起了精神,一方面又碍着她是纯汐学习上的好朋友,拉进距离也方便以后。
“以后会准时交作业的。”我大气凌然地说出本就应该做的事情。
“这么有底气?”
春鹤没有想到作为交作业老大难的我说出如此豪言壮志,在一阵惊讶的表情过后,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望向轰隆隆作响的空调,不一会儿,便坐在我前面的空位。
“那个,这个同学应该马上就要来了……”我指着春鹤坐下的位子,有点搞不清楚她想要干什么。
“呀,没有关系,逢清同学,我有事想要问你,你猜猜看是什么事。”
一般来说课代表是老师的口舌,既然是在交完作业之后的问题,就一定是关于往期我拖欠的作业问题。
细数着我拖欠着语文老师的债,这尴尬的场景让我不禁心慌起来。
“是上次我的古诗默写没交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哦。”春鹤的表情有点疑问,她挑起眉毛,将手撑在前桌椅背上面,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拜托了,能不能不要在说话时注视着别人啊,真的很麻烦啊。
“那,那是我上个月的作业没有交吗?”
最怕这些问题,虽然鼓起勇气想着能再一次好好学习,但是春鹤这一问将我好不容易激起的些许性质差点全部冲没了。
一想到之前亏欠老师们的那些作业,头一下大了起来。
拜托了,前桌的同学,赶快来吧!
“你究竟有多少作业没有交啊。”春鹤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表情变得无比严肃,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五马分尸吃掉。
我正襟危坐,无助的双手已经在紧张地玩起了胸前的校服拉链,死死地盯着门口,想着前桌的同学可以快点出现。
拜托了,给我个机会吧,以后的作业我一定准时准点,保质保量地奉上!
“你刚才是不是看着纯汐的背影的。”春鹤的发言让我有些奇怪,这下我的视线主动地望向她,已然没有刚才的认真,剩下的只有微微上翘的嘴角,她紧紧地抱住前桌椅子的后背,一脸“原来如此”的眼神望着我。
“对,对啊,她和我打个招呼,我望着她的背影小发了一下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可是纯汐的好朋友哦。”
“嗯,啊,额,怎么了吗?”
“你还在装傻吗?我可是纯汐的好朋友,她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哦。”
莫名其妙的对话,再说了这事好像就我自己知道吧,她是什么神仙吗?
“啊,她有什么事吗?”
“你觉得你和她平时在走廊上路过时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句的人,这两天放学回家时你在我们聊天中出现的几率有点大。”
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让我不知所措,这个女生比想象中要机灵多了。
我以为好学生都是很死板的类型。
“额,只是和她有一些爱好。”
春鹤似乎想说一些什么,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感觉像是要和我说一些她的结论,又好像是在组织语言,这种欲说不说的样子让人觉得她卡了某种bug。
“再多的我也不太清楚了,但是每次她谈到你的话就会有点高兴,反正比聊到其他人时要高兴一点。”
吞吞吐吐了半天,竟然是夸奖我的语言。
“额,谢谢你了。”
依旧是让人窘迫的境界,所以说我不知道怎么和女生相处啊。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么和女生说话。”
这个时候老老实实地说出来,总比冷场好。
她也带着些许震惊,也被我的诚实给愣住了,不过,她那仿佛看透一切的表情跃然纸上。
“没有关系的,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纯汐内心也是小女孩的。”
这个情报对于我来说应该是至关重要,但是我也仅仅是知道她“像女孩子”至于对策方针,我是一点点头绪都没有的。
所以说我不知道怎么和女生说话啊。
“谢谢了。”
“有什么问题的话,要问我哦。还有,下次语文作业要准时交哦。”
座位是轮换制的,前桌的同学是我三天前才说上话的,这时的他快要走到了桌子前,春鹤见状,赶忙起身。
“不好意思啦,坐了你的座位。”
“没有关系,这是我的语文作业。”
“嘿嘿!”
奇妙的对话。
课上的时间不断地流逝,就算是想要认真地学习,在刚开始的二十分钟的精神还算集中,但是到了后来,注意力便又开始从无聊的书本面前移走,想看一下纯汐的后背,将后背挺直,装作看黑板的样子用余光看一下坐在前面的纯汐。
“逢清,你这么想回答问题吗?那这道题就你来回答吧。”
感觉有时候都能免疫老师的语句了,尤其是在讲题目的时候,但是这个时候老师雷霆般的话语又将我狠狠地揪起。
“啊,嗯,额……”
紧张的我慌忙地拿起讲义,但是我甚至连是选择题还是填空题都不知道。
就算时间无论在何时都是公平的,但是唯独现在我希望时间可以稍微过的稍微快一点。
但是教室里安静地可以听到指针在我身上划过一道道伤痕。
什么时候可以下课啊,或者哪个神人来救我一下。
满脸通红的我从领子里冒出的热气将我的眼镜熏得模糊,老毛病的汗水已经开始蓄势待发,仿佛祈祷着什么一样,我抬头看向在教室头上的时钟。
刚刚抬头的一瞬间,便注意到身边无数尖锐目光的纷扰,同学们的眼神像是利剑一样和指针的声音一起对我实行凌迟。
在看向时钟的余光之间,我在老位置,也就是纯汐的方向看到了她的眼神,是和大家一样的神情,略带着一丝丝不解。
当那零点一秒的目光对上之后,我可能,大概,应该看见了她的脸上的红晕。
但是我已经无法确定那是什么红晕,一方面是因为我的眼神像是被什么吸引去的一样,老师的眼神狠狠地盯着我,就算我想避开他,看向时钟,却还是向被黑洞吸引一样吸了过去。一方面,纯汐的头也迅速地转了过去。
救命啊,要是放在以前,我一定是若无其事地,像是木头一样站在自己的座位上,但是现在,一想到纯汐,一想到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出丑,我就觉得特别地恶心。
好难受,已经要反胃了。
于是我想做一只鸵鸟,将头埋在沙子里,什么都不说。
可能还不止纯汐,早上和我搭话的,纯汐的好朋友春鹤,对了,还有那令人讨厌的琼宵,都会看着我出丑。
明明之前的我完全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
没有任何营养,没有想去再思考为什么会被老师提起却哑口无言,只是平白无故地想着自己在大家眼中的形象,或许在我真真正正地意识到“形象”这个问题之前,我的样子在同学们的心中早就已经打上了符号。
“是第十道填空题。”
一个细小的声音在我的前面响起。
是我的前桌,他弯起的腰此刻稍微挺直了一些,有意地往后靠了靠,做出只有我能听到的程度。
“是第十题,答案是一百。”
来不及感谢他了,现在的我最重要的是坐下。
“一,一百。”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指令一样,同学们纷纷将头转了过去,看着自己的讲义,老师也叹了口气。
“你坐下吧,下次快点回答。”
长舒了一口气,赶紧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准备这节课后面的内容准备好好听一下。
“你们啊,知不知道现在的时间有多宝贵?”
咦,好像老师并没有讲题目啊。
“你们经历了中考,马上又要经历高考,你们知道高考的重要性吗?”
应该是因为我的做法惹怒了老师,他将手中的书狠狠地拍在讲台上,金属的空心讲台发出了巨大的声音,感觉就算在走廊的尽头都可以听见。
“你们自己看看,这次的考试考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完完全全地愤怒起来了。
“我们班的成绩可以说是全年级倒数,啊,你看看往下的都是什么班级,啊,你们自己看看,都是一些散漫的,混日子的班级,你们本身的成绩就是中不溜求的样子,现在看看班上的气氛,完全没有一个学习的样子!”
老师的眼神变得异常犀利,虽说他从前就很犀利就是了,但是平时耷拉着的眉毛挑了起来,眼神中充满着无奈和怒火。
“你们看看这道题,我都讲过多少遍了,用的这个方法,你们有多少人用的都是错误的方法?”
他愤怒地用撇成两半的粉笔在黑板上,像是为了将粉笔镶嵌进去一样重重地敲打着黑板,结束后又用食指狠狠地翘着黑板。
这下擦黑板的同学惨咯。
“你们看看,讲过多少遍都没有用,来,逢清你站起来,你告诉我这道题为什么会等于一百?”
就算是为擦黑板的同学幸灾乐祸现在铁拳也砸到了我的头上,我又直直地站起来,与之前相反的是,现在没有同学们的目光护送着我,所有人都低着头,教室里变成了老师一个人训练场。
“嗯……”
我自然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我试卷上第十题大大的×,用母亲的话说,就是站在那里发憷,用手没有规律地扣着校服外套的边,捏紧又松开,捏紧又松开。
“你看看,你又不知道,你的答案是怎么的出来的?”
老师的怒火达到了巅峰,仿佛要用残留在手中的那半截粉笔攻击我一样,但是他只是又用力地敲打着桌子,又发出巨响。
就算是有心理准备,还是会被吓得上身抖了一下,然后又将双臂收缩得更加紧俏。
“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的答案是多少?”
“是,是一百三十四点五。”
我当然不知道这种稀奇古怪的答案是怎么的出来的,但是我感觉这个答案要比一百要正常一点,于是乎我毫不犹豫地就写了上去。
“你是不是用你以为的那个方法写的?”
老师的怒火似乎松懈了一些,他的声音明显软了下去,敲桌子的频率快了起来,但远没有刚才响了。
稍稍地抬起头,不知为何眼光又被纯汐的背影吸引过去,她用双手将头发扬起,又快速地理好,再用左手揪起乌黑的头发,用右手撑起皮筋,然后穿过洞去,绕了两圈。
真是和这紧张的氛围完全不搭啊。
想想也是,像纯汐一样的好学生这种题目一定是对的,也难怪会这么轻松了。
“逢清,你坐下去。”
老师脸上的红温已经消失,他放下书,双手撑着讲台,这次他将眉毛过分地舒展开来,一脸愁苦的样子。
“你们知道现在的就业形式有多么严重吗?”老师看了一眼手机,关上课本,一瞬间,触手可及的压力从他的脸上散发出来,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失业了。
“你们知道今年有多少人参加高考吗?九百四十万,你们知道今年的江苏省本科录取率有多少吗,有百分之三十,说句不好听的话,高考这个社会筛选机制,那剩下的百分之七十的人就完了,就算你们考上大学,你毕业出来之后,你要和各行各业的人竞争,每年好多大学生出来都找不到工作,而你们却连能不能考上大学都不知道,我这个愁啊。”
老师背过身去,擦起了黑板。
“现在不像以前了,上大学出来也是生活,上职高,上大专出来也是包分配,现在社会竞争多么激烈,要再不好好努力,以后只能被社会所淘汰了。”
老师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沧桑,他摇着头,说着艰苦的话,台下安静地听着老师一个人呢喃,有的同学见课程快要结束了,便趴在桌子上睡起觉来,坐在前排同学,有的在认真地听着老师的话语,有的则在低着头复习起讲义来。
纯汐是后面的那种人。
不知为何,老师已经不是第一次讲起这种话,在我第一次坐上高中的椅子开始,这样的话语不曾停过,在某一时刻,或许是三年前,或许是更早,耳朵起老茧开始,我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和母亲曾经不绝于耳的唠叨一样,已经形成了一种免疫,但是当我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纯汐的后背上时,老师的话语变得清晰起来,在我的小时候,我的某些重要的东西还没有形成的时候,父母,学校老师不绝于耳的话语在本质上和老师的上述内容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我想到以后,若是考不上大学的话,没有未来的以后,眼前摇摆着的马尾辫变得陌生起来。那跨越阶级,跨越成绩的说法总是不成立的,总是带着一丝训导的话语,无论是父母还是老师,带着在不知不觉中成长的我心里刻薄的观念即使有着一丝看不起,却是大家公认的某种真理。
要去改变吗?要去再次改变吗?
老师的话语变得更加清晰起来,因为害怕全是坏人的社会,因为害怕全是危险的未来,我一次次地将头埋在地下,现在就算是违背道德,就算是某种奇奇怪怪的理由,更加确定了我的决心。
“要是上不了大学,不能说以后的路会很难走,路要窄上不小。”
下课铃响了,老师再一次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书对着桌子整理齐,走出了教室。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因为不知道前桌的名字,下课后我戳了戳前桌的后背,说出了不需要名字的话。
“没事没事,这种情况的话确实很麻烦,逢清同学。”
“嗯嗯,额,那个……”眼神在前桌的桌子上搜寻着有名字的东西,但是奈何他的字写得不算工整,只能勉勉强强地看见“周…”
“嗯嗯,还是再一次感谢你,周同学。”
“周元塔,叫我元塔就行了。”
“啊,好的好的,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我平时不怎么关心班上的事情,所以……”
“没事的,都高三了,不关心也是好事,专心学习嘛,很正常。”
感觉到他人还挺好的。
“那个,要是不介意的话,卷子可以给我看看吗?”
“可以的。”
看来元塔的成绩算不上顶尖,算得上是中等偏上再偏上,试卷上的√也要比×要多一点,至少填空题第十题是对的。
“元塔同学你原来是哪个班的呀。”将他的试卷拿过来用红笔对着写上答案,漫不经心地问起来。
“嗯……是九班的,和现在差不多,都很一般。”
“原来如此,九班的话,那你认识焕文吗?”
感觉如果是男生的话,低着头的话也不会感到膈应,想着趁着这课间的十分钟把讲义修改完的话放学也不会舔着脸去找纯汐去要讲义,也算维持住形象了吧。
没想到他却沉默了,以至于我低着头都感觉到了不对。
我问了什么很奇怪的问题吗?
“你说的焕文,是刘焕文吗?”
要我的感觉来说的话,元塔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微表情能说明他现在的心情,当我和他的目光对视时,他笑了出来。
“对的,现在是十一班的那个,你认识他吗?”
“我认识的,是那个英语老师的孩子吧。”
“对的,他学习怎么样?”
“难不成逢清你和他是朋友吗?”
“算是吧,算是朋友。”
“好吧,我和他不算熟悉,他的学习的话,算不上好吧。”
“哈哈,怪不得他会和我要英语的答案,原来是这样呀。”
“嗯……我和他不熟悉呢,你还认识其他人吗?”
“我和他也不是很熟啦,只是偶尔会聊聊天,但是基本上都是考试答案或者去哪里玩之类的。”
“原来如此。”元塔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这样看来他也有点胖。
“要不要去打点水?”
“啊,好的,那讲义的话我改完给你,放心好了,放学前一定能改好的。”
他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吧。
可能他还和焕文有一些过节什么的,不过,我和焕文真的算不上什么真心朋友什么的,真是只是偶尔去厕所抽香烟,然后偶尔出去玩玩之类的。
总感觉男生之间建立起友谊的话甚是容易,只是三言两语之间,就和元塔成为了朋友。
“那个,元塔,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我?我以前喜欢看动漫来着,但是自打上高二以来就不看了,应该是看得很少来着。”
想不到这个爱好这么大众吗?不,我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你喜欢看什么动漫?”我问道。
“我可能喜欢看后宫之类的吧,类似于《噬血狂袭》,《加速世界》还有《约会大作战》之类的。”
“都是很有名的。”
“没错,其实我也比较喜欢看这类作品,不怎么带脑子,哈哈。”
“受众很广,我比较喜欢看轻百合日常一点的。”
“啊!说起这个,我初中的朋友很喜欢《向阳素描》,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芳文社的四格对吧……”
头一次,我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这或许是图书馆的那个午后,或许这是纯汐给我带来的一些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变动,但是是相对正常的,自从和纯汐相遇后,那一切就变得清晰起来。
“元塔,你的学习成绩应该很好吧。”
“算不上,勉勉强强可以上大学的程度,说是上大学,也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本吧,但是我家里人对我的要求很低的,只要上大学就行。”
“怎么会?一般来说家里人的话应该逼得很紧?”
“各家情况不一样。”
元塔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这趟课间是大课间,明明没有下雨,却意外地没有去跑操,所以在班主任来教室布置作业之前,我和元塔倚靠在教室外的不锈钢栏杆上聊天。
这也是独属于坏学生的轻松,望去教室里,坐在前排的同学已经抓紧时间在座位上认真读书了。
一想到我要和这样的学生在一起竞争,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准备回去看书吗?”元塔也望着教室里的前排,担心耽误他去学习,我又问道。
“没有,我只是看看,他们可真努力,我自己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看不进去书的,所以这个时间还是放松为好。”
“学无止境啊。”
“你在说什么东西啊,哈哈。”
如此不明所以的对话不像是从我的口中说出的,面对这个坐在我前面三天才打招呼的男生,我也不好敞开心扉和他说一些什么,只是感觉他和我很像,一样的有点胖,甚至是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气质也很相像。
同学们神情紧张地从我的身边路过,无一例外的行色匆匆,抱着书本,路过我的面前时都带着一阵风。拜他们所赐,就连想要稍微放松一点的我也开始焦虑起来。
“数学老师很严格,两次让你站起来。”
“没事的,我确实是上课没有听讲。”
“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什么?是那道填空题吗?”
“不,我是说他的后面,就是将考大学这一段。”
总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我不知道,可能对吧,我不太在意这些东西的。”
“是啊,不在意,我其实也不在意的。”
元塔的目光从某个方向撤回,低下头去,像是发呆一样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大理石地面。
“元塔?你怎么了?”
“不好意思,我有点失神了,先回去吧,要是被班主任看到的话又要被骂了。”
进入教室的空气瞬间被增加了好多个大气压,可能是二氧化碳充足的原因,让人感觉到昏昏欲睡,现在不只是前排的同学,连带着中间和后排的同学也整整齐齐地坐在位子上,明明讲台上没有老师,窗户外没有学生,却还是异常地安静。
走动的身影并没有引起同学们的注意,所以我也不用感受到刺骨的目光,和元塔快步走向书桌旁边,小心翼翼地坐下,翻开书本开始看起来。
就如同元塔所说,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看不进去什么内容,好像我也是这样,但是我总感觉我应该坐下来,应该和身边的同学一样看着书。教室里的空气让人窒息,甚是想脱下校服外套,我强压着袭来的阵阵睡意,双手撑着头,对着元塔的卷子批改起来。
冬季的夜晚总是黑的很早,现在是放学时间的五点二十五,尽管住校生要留下来上晚自习,但是已经是高三了,没有多少人在学校里住了,大家都收拾好书包,奔赴补习班。
在学校的生活的话,这一天就如此过去。
老师布置的卷子近乎夸张般的堆在桌子上,当我将往日遗弃在书桌里的陈旧试卷,讲义,教辅书籍,清理出来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和这天发的试卷如同小山一样堆在那里,就算以我的身高,坐下来的话可能连元塔的后背都望不到。
今天晚上的卷子基本上都是每门课一张啊…有的还有两张。
不知从何处下手收拾这些卷子,应该要先今天晚上的作业找出来,然后再把近期的卷子找出来,最后再将教辅作业放到书包里。
书包巨大的重量另我的肩膀连最基础的舒展都做不到,我下意识地使用全力拎起书包,想着回家的这点路应该可以挺过去,但是我失败了,我隐约听到了一点点书包炸线的声音。
这些东西都非常重要,一定要坚持住带回家。
“要帮忙吗?”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撑住了我的书包的后背,一阵轻松之后,那只手感觉又颤抖了一下。
“好重啊,你是要去哪里?”元塔掂量着自己的双手,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我要好好学习了,所以这些东西都得带回去。”
“是吗?挺好的,你马上准备回家吗?”
“是的。你准备去哪里?补习班吗?”
“对的。”元塔的书包看上去并没有那么重,但是已经是略显突出的程度了,他轻轻地跳了一下,将快要滑落的肩带又支棱起来,书包上的拉链钉钉作响。
“对了,元塔,你是去哪个补习班啊?”
“我的话,要做五六站公交车的样子,就是从学校坐,其实不是很远来着,离家里还挺近的。”
“那那个补习班的质量怎么样呢?”
“质量的话也还行吧,我妈告诉我这些老师都是苏北来的,有名的老师,还有一些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偷偷来兼职的,没有招牌,所以很少有人知道。”
“这样吗,那他现在还招生吗?”
“肯定是还招的,你要去吗?”
“有这个意思,可以拜托你把地址给我吗?”
我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递给元塔。
“啊,你带手机来学校啊。”
“毕竟这个是坏学生的标配呢。”
其实这样看上去感觉元塔也很疲惫,他本就不大的眼睛里映着手机屏幕的亮光,仔细看上去的还是带有一丝丝血丝,黑眼圈说厚也不厚,但是还是比较引人注目的存在。
干到稍微有点开裂的嘴巴时不时会用舌头舔一下,泛白的死皮翘在嘴唇上,周围的胡子也没有怎么刮过,像是绒毛一样,头发也是剪得很短的类型。
不过大部分男生都是这样就是了。
“给,就在这个地址,其实我们学校也有一些人去的,但是大家好像是有默契一样都没有过多的宣传。”元塔又跳了一下,又用手撑了撑我的书包,“但是感觉你下了很大的决心,所以那个补习班质量还是很高的,你考虑一下吧。哦,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加快脚步的他从背影看上去十分地滑稽,走两三步路就会提一下裤子,鞋子还会时不时踩到裤子过长的裤腿。因为是加快脚步的原因,所以书包随着惯性会不停地摇晃,为了固定住,元塔用双手握住肩带,偶尔还要空出一只手去裤子,忙的不可开交。
而这边的我也是十分地窘迫,为了让我的身体背着重物稍微轻松一点,我够搂着腰,吃力地走出校外,终于是顶不住了,一下子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
“咦,逢清,你在这儿等公交吗?”
熟悉而又令我害羞的声音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抬头望去,是纯汐和春鹤。
“不不不,我只是累了在公交站休息一下,我马上回家的。”
“呀,逢清,你马上没有补习班吗?”说这话的是春鹤,她叉着腰看着我,可能是女生天生精致的原因,感觉这两位站在我面前并没有像刚才的元塔一样没有朝气,或许还有我心里对好学生的一种奇怪的加成,总感觉她们朝气蓬勃。
“没有,但是刚才,做我前面的同学,也就是周元塔,他给我推荐的一个补习班,说是很不错,我准备也去看看。”
感觉自己的话丧失了逻辑,在这之前要是有人问我“你没有去上补习班吗?”的话,我就只会回答“没有。”但是现在,一部分为了和喜欢的女生多说一点话,一部分也是因为我自己稍微紧张了一些,说出了许多在以前的我看来十分无所谓的话。
“那个补习班,我们也要去。”纯汐在旁边说出了足以让我眼前一亮的话。
“是吗?还真巧啊。”
救命啊我的情商,这样压根就不可能是奔着聊天去的。
冰点般的气氛瞬间弥漫了整个公交车站,极度尴尬的情况让我都几乎忘记了我的身后还有这样的一个重物,但我缓过神来的时候,我的腰已经弯曲到差点书包就要从我头顶穿过将我掀翻的程度。
“哈哈哈,你的书包怎么回事,里面装着什么呀。”纯汐忍不住笑了出来。
于是乎公交车站的温度又回到了平常。
“都是一些教辅书,试卷之类的。我要去整理一下。”
“要好好学习”这种话在她们面前可说不出口啊。
“公交车来了,我们先走了。”纯汐又和我摆了摆手,走上了驶来的公交车。
碎片化的片段充斥着我的生活,我时常思索着我到底是不是一个碎片化的人,转头又想应该也不是的,因为肯定有一样东西是将我碎片化的生活串联起来,随便想想一下就知道一定是学习,毕竟这是学生的主业。
经常性的思考未知的事物,或者说是未来的生活,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现在的目的一定是考上大学,和纯汐表白,至于我有时候深夜会思索的理想啊工作啊什么的,感觉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远了,压根是触碰不到的事情。
有没有可能是我的学习成绩也太差了一点,我感觉如果是学习成绩好的学生的话无论是家庭还是社会都会给予其更大的尊重,毕竟可以选择的方向很多,那样的人才能有资格说出“有理想”这种话,现在的我连大学都不一定可以考得上,谈何理想呢。
步伐越发沉重,盯着人行道上绿色的转头,几何的花纹让我头有一些晕晕的。
这个路口应该等红灯了吧,左转再等一段路就要到家了。
书包依靠在红灯的柱子上,十字路口十分地繁忙,这里是靠近工厂的一个关键路口,再直走基本上就是工厂的总部了,那里除了窗户中那几栋高高的居民楼外,基本上就没有人居住了。
车流涌动之间,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的女生,宽大的袖子轻飘飘随着手臂像水母一样浮动。熟悉的背影在也在我被老师叫起身的时候用余光中的余光一撇而过。
冤家路窄啊,是琼宵。
既然往那个方向走,那就说明她的家是那几栋高的离谱的居民楼吧。
一种廉价的自豪感在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不过也就是住着离工厂近的,最近几年才出的便宜的房子,果然身心思想都被污染了,怪不得说话那么尖酸刻薄。
我朝着她的背影,狠狠地竖起了中指。
一阵舒爽。
先不谈琼宵的故事,我感觉我的人生和她也不会有着过多的交集,还是走好自己的路为最重要的事情。
下一步的话,应该就是去补习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