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照例吃外卖。
按照洛珈兰局限的见解，少女这种生物似乎都应该是喜欢吃甜食的，于是这晚他又点了烤甜饼，不过祁晨似乎吃的不是很开心。
“不喜欢吃甜的么？”洛珈兰问，他为自己浅薄的刻板印象感到有点羞愧。
祁晨摇了摇头：“喜欢。”
洛珈兰一愣，心说姑娘你是真被揍傻了、还是祖先哪代混有阿拉伯血统？摇头表示肯定还是否定都给搞混了？
祁晨继续说：“我只是觉得，像这样白吃白住你的很不合适。”
洛珈兰这才弄清楚祁晨摇头的含义。
看得出来，这姑娘很想做点什么来显示出自己的价值。中午洗过澡吃过饭后，她就满屋子里找自己能做的事情，殷切地像个小女仆。
可洛珈兰家里还真没什么像样的家务可做。
他自己懒得做饭，平常都是点外卖、偶尔出去和朋友吃苍蝇小馆，冰箱里没食材，自然不容祁晨展示下她的厨艺。
家务也没得做，倒不是洛珈兰勤勉，作为一个灵魂深处寄宿着个社畜的、刚从初中毕业的准高中生，他早早的过上了大学生那样返璞归真的简朴生活。
不过他的房间里委实没多少东西，想把屋子弄乱点都嫌垃圾不够。
于是祁晨在做了点不轻不重的家务后，实在闲不下来，就一直在客厅墩地，一遍又一遍，直到地板亮得能当镜子使。
就这样她还安心不下来，就这点劳动量，搁往常是要被爸爸打个半死的。
在她那早就破碎不堪的人生观里，毫无缘由的讨厌与殴打是理所当然；像现在能用劳动换取食宿是奢侈，至于不计回报的善意……
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早就不敢奢望，渐渐地就完全没了这个概念。
就像问起一个农民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是什么，他只会敦厚地说，“那必须是金锄头了！”在农民的眼里，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拿金锄头去耕地。
祁晨也一样，温暖的感情对她而言，实在太过遥不可及。
其实洛珈兰对她也算不上有什么感情，祁晨偶尔到学校一次的机会屈指可数，他和祁晨做了三年同学、之后去她家送毕业证，都算得上萍水相蓬。
他只是同情心泛滥而已，在所有正面的感情之中，这也许是最淡薄最微不足道的一种感情了。
就像在路边见到有条流浪猫，你也许会俯身摸摸它的头、或者买根火腿肠来喂，可未必愿意在它身上花时间，这种普惠却廉价的情感就是同情。
洛珈兰默默想明白了，不给这妞儿找点正经的事情做的话，她真能把自己给郁闷死。
于是饭后，洛珈兰认真想了想，“我家确实没什么可给你做的，雇佣童工又违法……这样吧，我问一下咱们班主任，她可能会有办法。”
作为班主任手下最为忠心耿耿的鹰犬，他也荣获了老师大人的垂怜，两人私底下关系还算不错，这个忙还是会帮的，而且过几天祁晨的畜生老爹有可能卷土重来，届时也少不了大人的帮忙。
祁晨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
一通电话过去，老师姐姐给支了不少招，像是小卖铺打杂或者小饭馆洗盘子，都是工作量不算重、报酬也不高的小事情。
不过对祁晨来说很够用了，只是在暑假期间稍微做点满足下自尊心而已，开学季到了还是要上学的，总不至于真让这么一个小姑娘踏入社会。
但在洛珈兰带她去现场看过后，祁晨还是没能找到份合适的事情做。倒不是她娇贵做不了，而是都要和人接触，这是祁晨最难接受的。
在此期间洛珈兰才切实发现，祁晨患有相当程度的自闭症，一和人说话就打哆嗦，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远处驶过一辆车都能把她的声音盖过。
这么一比起来，祁晨对洛珈兰真是亲近得不行，至少不会打哆嗦，声音也刚好能听见。
没办法，洛珈兰只好让她继续窝在自己家里。
几天下来，情况似乎越来越有点不对……不如说本就没有走向正轨：
祁晨每天除了做点家务就是发呆，楞楞的像个布娃娃，毫无少女的活力与生机。
洛珈兰几次想带她出去，至少给她买件新衣服，想着女孩得到件新衣服大概会开心，她也不肯接受。洛珈兰想了想说那你就穿我妈的衣服吧，你总宅在家里，衣服不合身也没什么事，祁晨还是不接受。
这种不劳而获对她来说是很不合理的存在，她早就习惯了完全相反的另一种：
没做什么坏事，却获得狠戾的惩罚。
就这样，祁晨身上的伤痕正在慢慢变淡，唯一一件小裙子却变得越来越邋遢。
洛珈兰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玻璃幕墙，透明，却又坚硬，尽管祁晨对他的态度已经算是亲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