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珈兰心绪烦乱地回到家。
当时祁晨正在洗土豆。洛珈兰在厨房门口探头，鬼鬼祟祟地看了眼她那忙活着的小小背影，没忍心打扰她。他知道如果能做点不很累的事情的话，祁晨反倒会觉得充实，不会胡思乱想。
同时，一股淡淡的温暖也氤氲在他的心神。
爹娘两人都忙，很久之前还想把他寄养在叔叔婶婶家。不过自从洛珈兰被未来的自己夺舍，性格变得愈发独立，他们也就渐渐放心让洛珈兰一个人待在家，登上飞机飞去了国外，三五年内肯定回不来，只每月给宝贝儿子打点生活费。
所以洛珈兰的房子就总是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早就过了总觉得孤单的年纪，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有那么几天觉得房子空空的。
有时午睡醒来，整个世界安安静静，窗外是最后一丝阳光，岑寂地恍若隔世。
偶尔来一帮损友玩上半天，觉得他们真是烦得想动手揍他们，可等他们又都走了，只剩下被折腾得像是叙利亚战场的房间，又有点惆怅。
所以有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待在家里真是蛮好的。自从祁晨待在自己家，洛珈兰越来越觉得自家小小的两室一厅变得温暖起来，飘渺着女孩子身上温暖甜香的气息。
这几天洛珈兰起床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早，只是因为好奇祁晨在做什么，就像一只养猫的人在起床时会喵喵叫，来看小家伙到底在哪里干什么。
于是洛珈兰有时看到祁晨在厨房舞刀弄铲；有时看到她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见到自己就呆呆的挠挠头；有时则在拖地，双手握着和她那娇小的身段不太成比例的拖把，柔软的裙摆随着认真的动作起落，绷紧的小腿线条纤细美好。
洛珈兰等祁晨收拾好饭菜，直到两人围坐着吃完晚饭，都没有提刚刚遇到她父亲的事。
没必要说出来，反正祁晨也没问，自己顶多就算是知情不报，算不上撒谎。
他只是在饭后掏出了那几本书，送给祁晨：
“既然你喜欢阅读，那我送几本书给你吧，纸质书版面比较大，对眼睛好。”洛珈兰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可以给我么？”
有些出乎意料的，这次祁晨并没有坚持摆出她那无功不受禄的奇怪态度。
除了礼物对胃口，更大的原因则是两人之间接近了的距离……
其实并没有多接近，不过原先那道坚硬的屏障似乎是消失不见了的。十天时间对一份好感的建立似乎有些短暂，但消除因不了解而产生的疏离还是够的。
“专门送你的，不给你给谁？”洛珈兰把那几本书沿着桌子滑给祁晨，同时利落地斩断话题，免得祁晨忽然拒绝：
“当然，以后你也是要回礼的。互送礼物这种事在生活中很常见，明明只是价值差不多的两样东西，经过这种‘仪式’，却能附上看不见的心意。”
祁晨不明觉厉地点点头，接过那摞书，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
如今她对洛珈兰的态度连自己都说不太清，不过朦朦胧胧间，已经有那种对刚认识的人感到亲切的好感了，虽然这种好感在她经历那么多惨事儿、形成一种天然的疏远滤镜之后，很不容易察觉。
两人之间关系的破冰，也有部分原因出自于洛珈兰对距离感恰到好处的把控：
他不会总显出谄媚的态度去讨好祁晨，而是恰逢其时地予以关心。
比如某天夜里祁晨忽然惊醒，大概是做了噩梦，巨大的动静惊醒了睡在隔壁的洛珈兰，他就敲敲门提醒祁晨把衣服穿好，然后进去跟她说不用害怕，梦里都是反的，以后你的日子就要好起来啦！
然后他打开祁晨房间的小夜灯，就着灯光看起来漫画，这样既不会让祁晨尴尬、有人陪着也能让她不那么尴尬。
祁晨靠在床头，盖着小薄毯，只露出素白纤秀的手臂、匀称的蝴蝶骨和单薄的肩。她澈亮的眸子偷偷盯向洛珈兰晕着暖光的侧脸，透着大大的好奇。
又一天，祁晨贪嘴多吃了点辣椒，殷粉的薄唇被辣得红红的，涂了口红一样。洛珈兰就云淡风轻地笑说不耐辣却那么喜欢吃，你这纯属叶公好龙啊！
然后他走出房门，叮嘱祁晨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然后赶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箱牛奶回去，告诉祁晨牛奶能解辣，以后吃饭时可以来上一盒。
当然，买牛奶的钱从祁晨的“工资”里扣，不过扣的钱给打了对折，反正祁晨的生活经验基本为零。
就这样祁晨还有点心疼，不过最后也同意了。
感情无非就是这样，在一点一滴的接触之间渐渐产生，在一件件小事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不过前提是不会与他另外的行为产生矛盾。
其实洛珈兰本没有那么体贴的，不过重生还是给了他很大的改变。
对普通人来说，这就是一个弥足珍贵的机会，未必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要握住曾经没握住的手，说出曾经没说过的话，让原本乱七八遭的人生少一点遗憾，就足够了。
“想要继续念书么？”
晚饭后，闲暇时间，洛珈兰忽然问祁晨，这件事还是要和她好好讨论一下的，当然那个欠揍的祁老爹可以抛开不谈。
祁晨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又摇头：
“可能想吧，但应该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爸爸不让我念书。他说我念书纯粹是浪费时间浪费钱，还不如在家伺候他。”
“不过现在你是我的了欸……我是说，现在我有允许你去上学的权利，而且我希望你能去上学。所以你的想法是？”
祁晨很认真地想了想，可旋即还是摇头：
“不太好吧……我很笨的，什么都不会。”
洛珈兰心说你当然什么都不会啊，不去上学、一天天在家挨揍，这样能学会什么？只学会了把自己的心绪封闭在一层厚厚的壳子里，和谁也不亲近！
想到这里洛珈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这也不是问题！我学习很厉害的，离高中开学时间还有小一个月，我可以每天教你预习，到时候你学起来就不笨了。会很厉害也说不定。”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学习厉害的初中生居然可以教授高中的课程，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人。但还好祁晨没问，似乎没注意到这个小小的问题。
不愧是自己都觉得笨的女孩。
“可是学费怎么办？我中考成绩很差，要上学大概要花很多钱吧？”
“这你都知道？”洛珈兰有点惊奇。
按理说，连盒牛奶卖多少钱都不知道的女孩，应该也不清楚砸钱买分就能随便上高中的神秘商店。
“我爸爸说过的，他说所以就别上了，以我的智商再努力也没用，还不如待在家做点能做的事。”祁晨白嫩的脸颊气呼呼地鼓起：“我又不是真的笨！”
“好好好、你不笨。所以还是上学吧？反正我是要继续上的，到时候家里就没事情给你做了，你会无聊死的。”洛珈兰的口吻也有点惬意了。
笨不笨姑且不论，不过祁晨居然无意间对他使了个普普通通的小性子，这让他觉得欣慰。
“可是大概要很多钱吧？”
“一分都不用，你爸爸同意了要给你交学费的，他还说希望你好好念书，以后好好的。”
想了想，洛珈兰还是把有关她老爹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能把祁晨当一个单纯的傻子那样糊弄，这姑娘在某些方面很蠢，但在另一些方面又意外的敏锐。
如果骗她说有家福利机构愿意为她出这笔钱，那么祁晨一定会犯倔地要求洛珈兰出具相关证据。而且洛珈兰也有点不喜欢说谎。
不过话刚出口他又有点后悔，这么一说，好像在提醒她老爹在征得她的原谅，可能连带着挖出了她那段不愿意回忆的过往。
“真的吗？”
祁晨怔了怔，眼里有什么奇怪的光一闪而过。
“骗你干嘛。”洛珈兰轻轻叹了口气，“总之什么你也不用担心，到时候只管好好学习就行，进了一个学校我就是你大哥了，我会罩着你的。”
他已经默认祁晨同意了。她的眼睛总那么呆滞又无神，所以谁都看得出听到可以念书时、她那双眸子里莹亮着的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