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是出人意表的事情才会被称为意外.所以,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才会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除了那个导致意外发生的人.
礼申看着老人那饱经风霜的脸,问:”你所说的意外究竟是什么呢?”
老人双目变得空洞,仿佛是发着呆,嘴巴却擅自地回答:”事情发展得很顺利.所有的外来者都联合起来了,无论男女老少.而本地的住民都因为躲避着他们而没有发现这群人的意图.幸运女神就如同眷顾他们一般.在下定决定的第五天.外来住民分出一部分人第一时间堵住了警备局的大门,另一群人直冲武器仓库.沿路的阻拦都被一一击倒.跟计划中的一样,所有人来到了仓库大门前!只是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老人在此停顿了一下,见礼申两人都没有开口,于是继续说道:
“正当离计划成功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在目标地点四周冒出了大量的军队,好几百人端着武器把他们重重包围.还未等那群侵入者说什么,军人们扣下扳机.如同雨幕一样的子弹从各个方向倾泻而下,密不透风地袭击向他们.毫无意外的,一轮扫射过后,能够站着的人已经没有了.”
“计划被泄露了吗”礼申问道.这样的情况下,很明显对方是有埋伏的.要说在平常时间就有这么严密的守备的话,没有会相信.
“是的.无论是计划的设定者还是计划的执行者都忘记了一个关键的人,忘了一个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人.”
“那个少年吧.”礼梅回答.整个故事都没有多少人物,到现在还未被提及的就只有那个独自走出大山到外界生活的少年了.
“请接着说.”礼申见为老人的杯子已经空了,为他重新倒了一杯水.
老人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后,重重地放在桌上.两者接触发出巨大的响声.老人用痛心疾首的表情说:“都是那个少年告的密!不知是因为担忧还是内疚,在到达城镇后,少年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住下来了.一边过着平常的生活,一边对自己的同胞进行监视.在自己同胞过着艰苦日子的时候,他在一边看着!在自己的同胞被众人唾弃的时候,他在一边看着!而在同胞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在一边看着!”
老人越说越气愤,只是内心中的感情是对谁发出就不得而知了.
“而少年的同胞下定决心,进行蹲点的时候,少年通过他们的行踪得知了他们的计划.少年很害怕,有想过去阻止他们,但作为罪魁祸首的他没有那个勇气也没有那个立场去阻止他们.最终,少年选择了去告密.并协助他们完成这次伏击.”
“真是个无药可救的人!”礼梅愤愤不平地说.哪怕少年做的事情可能是避免了更大的事故的发生,但礼梅还是相当看不起这样的人,看不起抛弃自己同胞,寻求安稳的人.
“那少年接下来又如何?”礼申问,老人回答.
“少年隐瞒着自己是那个国家的人.因为阻止了暴行的发生,少年获得了荣誉国民的称号.政府奖励了他一大笔的钱财,这是一笔足以让他舒适度过剩余人生的巨款.”
“真是不公呢!”礼梅感慨.
礼申皱了皱眉,开口问道:”那个少年就是你吧?”礼梅听罢惊讶地转头看着礼申.
老人表情没有变化,没有直接承认.
“少年拿着他的一大笔钱财在故乡的国家附近建造了一间木屋.过着简朴的,又平淡无奇的生活.直至他老去了,无法自如活动的时候才聘请了一个仆人照顾他的起居.”
听到这里,哪怕在愚笨的人也明白了,礼申他们也明白了.
“按理说,少年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的,现在又为什么说出来了呢?”礼申在少年两字加重了语气.老人没有直接道出自己的身份,礼申也识趣地没有捅破.
“少年的年纪大了,也没有多长的寿命了.能在最后的时候遇到旅行者,能在最后的时候把自己的事迹说出来,也能放下一段过去了.”
“如来如此.””是这样啊!”
礼申两人都没有抓着不放.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与礼申他们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也只能是听罢感叹一句了.
因为要寻找的国家已经不存在了,礼申他们当晚就在这个木屋里面住下了.因为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两人都是睡在大厅的地板上.
夜间.在所有人都睡下的时候,警惕的礼申猛地睁大眼睛,想了想,没有多做什么就重新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礼申就起来了.
醒来的时候,厨房里面发出异响.穿着围裙的女仆已经在这里工作了.
“起来,起来.”
礼申推了推旁边的少女,对方一脸迷糊地半躺着,眼睛还没有睁开就用软绵绵的声音问道:”申师傅,怎么了?”
“该起床了!毕竟是在别人家中,不要太懒散了.”
“哈?......”似乎还有一点迷糊,好一会才应道:”哦!”
接着又躺下去睡了.礼申没有管她,站了起来,走到厨房里面.
“早安,梅小姐.”
“啊,早安.怎么起得这么早?昨晚睡得还好吗?”梅回过头来,看到了礼申,露出一个笑容.
“拖你的福,我们昨晚睡得还行.我只是习惯这个时候起床罢了.礼梅还赖着不起来呢!”礼申回以一个微笑.
“这样啊!可以赖床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啊!礼申先生也不用太苛责了.”
礼申点点头.对此他早已习惯了,也不会多加责备的.礼申向前走了一步,向他问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虽说作为客人,但也只是擅自来访的.对方还有留宿他们的恩情.因此,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礼申还是希望可以帮到忙的.
“啊!这里的我一个人就忙得过来了.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帮我把主人叫醒吗?”
礼申皱了皱眉,考虑了一阵,答应下来.
来到主卧室前面,打开大门,一个人影在摇晃.
门的对面,窗户是打开的,从外面吹进来的风把高吊起的人吹得晃晃悠悠的.
礼申微微抬头,昨晚交谈甚欢的老人正吊在上面,绳索纠缠着脖子转了好几圈.
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有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句话----请把我葬在我的国家中.
见到这个情况,礼申的表情没有变化,好像早有预料一般.退出房间,向厨房的少女报告了这里的情况.
“这样啊.我明白了.”少女的表情有些落魄,随则又强打起笑脸:”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用过早餐吧.毕竟今天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做.”
餐桌上,三人围成一圈,默默地吃着早餐.只是空着的一个座位,还让人记得有一人缺少了.
把老人从绳索上面放下,包上白布,放在礼申的车上.梅坐在副驾驶席上,礼梅则是留在这里看家.
在梅的指示下,来到一个悬崖上面,从这里高高地向下望去,可以看到在树木从中有一些残破的房子夹杂在里面.不过此时都已经被林中的动物所占领,成为这个大自然中的一部分了.
“原来是这里啊.难怪我找不到.”礼申小声地嘀咕着.路是没有走错的,只是此地太偏僻了,难怪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人能够发觉.
梅吃力地把老人的尸体从车上搬下来.礼申提出要搭把手,但被拒绝了.
尽管艰难,但少女还是一个人抱着,在把尸体抛到下面的时候,还差点因为失力而掉下去,幸亏礼申把她拉住了.
“这样,老人家他就能安息了,非常感谢.”
“我们才是.让你们为我们的住宿费心了.”礼申轻轻摇了摇头,顿了顿:”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为何要杀了他?”礼申用着平淡的语气问着,好像这本来就不是一件什么大事一样.
“你察觉到了吗?”
“我昨晚的时候就看到你的身影走近去老人的房间里面了.”
“是吗.”梅用平静地反问,只是话语听上去更像是回应:”我是他出生之国的人.是那时候跟着他一起找寻新生活的众人之一.不过,那时候我也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还……留有遗民吗?”礼申不确认地问一句.
“是的.那时候我还小,还因为是负责堵住大门,阻拦追兵的人,所以没有被当场杀死.最后侥幸地活了下来.”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她杀害老人的就有理由了.”那么,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才杀死他呢?”
对方与老人生活了这么多年,如果要动手的话,随时都可以,也没必要等到礼申他们前来的时候才下手,甚至还冒着被逮捕的风险,只要思维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是复仇,也不是复仇.”梅说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怎么说?”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转过头看着山脚下的国家遗址.
“他在’杀害’了自己的同胞后,搬到这里生活.他以为自己国家的人已经一个不剩了,感到十分后悔,每天都到这里忏悔.而我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就在这里.”
梅用低沉的语气,讲述着她与老人的相遇:”在事件发生之后,我被一户好人家收养了,过着平和的生活.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不会忘记那一天.我的同胞死在枪下,熟悉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我想要报仇,但小孩子的我很显然是不会有这个力量的.于是我伪装起来,每天都挂着笑容,过着戴着面具的生活.终于,我等到了!等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仆从吗?”礼申问.
梅转过身看了礼申一眼,继续说道:”他的行踪还是很容易知道的,困难的是怎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靠近他.身为一个女子,我没有优秀的体力,正面对抗绝对不是对手.于是我应聘成为他的女仆.那时他并不在家中,我就按推荐人说的在这里找到他.”
“原来如此.”
“他并没有防备,坐在山崖上面看着下方.见到我来了也只是叫我在旁边等着.在那个时候,我的手放在我时刻准备的匕首上面,无论我是一刀捅过去还是把他推下山区都是很容易的事.”
“那你当时为何没有动手?”礼申疑惑地问.
“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用一副悲痛的表情注视着我们国家的时候,我感到心软了吧.接下来的日子,我就成为了他的女仆,照顾他的起居,每天都和他来到这个山崖前面静静地眺望下方.”
“那……”礼申想问她杀人的动机,但不知如何开口.还好,梅主动地说了.
“昨天的时候,他是第一次把自己的过去说出来的.一直以来,他都深埋在心底.我明白,那不是因为什么年老的原因,只是他想把过去的罪业都放下了,想把自己的错误都放下了.而这正是我难以容忍的地方.我绝对不认同他打算独自一人抛弃过去,获得救赎.”
“原来如此.之后你有何打算?”礼申问,对方回答.
“不知道.现在我能说的只有,这下子我的工作就结束了,仅此而已.”
“工作吗?”礼申不知道她指的是女仆的工作还是其他.”那么,我们回去吧!”
“呃?礼申先生你不把我逮捕了吗?”梅不可置信地问.
礼申摇头,说:“站在旅行者的立场,这并没有我们什么事.那么,上车吧.”礼申重复了一遍.
“不了.我还要在这里多呆一会.礼申先生你自己回去就好.”梅微笑着回答:”如果礼申先生你们要离开的话,直接走就可以了.反正以后我也不打算回到那个家里面去了.”
礼申了然地点头.对方心情可以理解,就让她独自在这里呆一会吧.
回到木屋里,接上礼梅,两人准备离去.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没有立场在这里逗留了.
军绿色的小车在山道上行驶着,从这里可以看到刚刚的悬崖,一个小小的黑影坐在悬崖边上.
“礼……”礼申刚想提醒旅伴看向那边,只见那个黑影从悬崖一跃而下,消失在树林当中.
“申师傅,怎么了?”礼梅见此不解地问.
“没……没什么.”考虑了一下,礼申还是决定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对方:”只是有些感叹人生真是命运多舛啊!”
“什么啊!”礼梅装作生气的样子抱怨了一句:”话说回来,那个外面是恶地,外面有吃人的恶魔是怎么回事啊?”礼梅说的是老人讲的旅行者先辈带来的流言.
“谁知道呢!或许以往的旅行者都是聪明人也说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