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吗？我的步骤没有问题，灵感也没有失败的预警，所以仪式应该成功了……明天的任务就是往正南方走走转转，希望能找到《学知谨言》……妥善收好桌面上的仪式物品，莱昂诺长叹一口气。放松紧绷的神经后，他才感受到从眼睛处传来的阵痛。
一般的神秘仪式都会对进行者产生一些影响，例如激化情绪、幻觉幻听、身体不适等。除此之外。“时间”神基的仪式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会对眼睛造成损伤，这是妄图染指时间的代价。
莱昂诺并没有直接窥探未来，而是向时间之神寻求启示，所以他只是轻微的眼睛阵痛。在他的印象中，那些大先知、预言家基本都是瞎子。他们虽然看不见现世，却能看到遥远的过去和未来。
窗外的喧嚣逐渐消失，圆月高悬空中，柔和的月光平静地洒落在街道上巡逻的治安官肩上。那些躲藏在阴影深处的流浪汉蠢蠢欲动，白天是普通人的世界，而夜晚则是他们的乐园。
莱昂诺正准备上床睡觉，房门却在此时被敲响。
这么晚了，谁回来找我……等等，指针的朝向不会不是正南方，而是……门外？意识到对之前仪式结果的判断可能有误，莱昂诺的额角顿时冒出了冷汗。
他来到这里是一是为了祭祀仪式，二是为了《学知谨言》。仪式的位置在集会的正中不会改变，那么结果所指的就只可能是《学知谨言》的去向。而此时他才刚来，并没有表现出寻找书籍的意愿，一位可能拿着《学知谨言》的人却不请自来，这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陷入了阴谋之中。
莱昂诺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扩散灵感，谨慎地探向房间外。在他的灵视中，一团属于生物的，模糊的灵正停留在房间门口。
世间万物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灵”，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无法感知到灵的存在。而神秘学家可以用灵视观察世界。主动控制自己的灵与其他灵交互，这是踏入神秘学领域的第一课。
莱昂诺缓迈脚步，悄然走到门边，一手握住门把手，另一手探向衣角，食指和中指夹出了那张银钞券。夹着银钞券的手轻轻一甩，原本纸质的钞票瞬间宛如刀片一般绷直。这是他的另一个防身能力，来自“知识”神基的“纸刀”！
冷静，冷静……就像平时练习的那样，集中注意力，开门，瞄准脖子划过去……莱昂诺将纸刀举至胸口就位，准备动手时，一股莫名的清凉从胸口传来。他突然意识到：
来的也许不是敌人，如果误伤了陌生人怎么办？
想到这里，莱昂诺宛如从梦中惊醒，猛地打了个颤。如果此时有人看到莱昂诺，就会发现他的眼中充满猩红的，而随着他清醒过来，那股猩红也慢慢消退。
差点忘记了仪式的副作用，幸好控制住了，如果刚才下意识开门杀人，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莱昂诺伸手找到清凉的来源，正是卡琳娜赠送的怀表。
怀表银色的表壳在月光的照射下如同一件稀世珍宝，让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卡琳娜灿烂的笑容。他紧握怀表，心中向这位青梅由衷地表达感谢。
“谁？有什么事？”莱昂诺开口问道。他依旧保持着纸刀，只不过藏到了袖口。虽然刚才的想法是仪式副作用的影响，但并不意味着它是错的。如果门口的人真的怀有恶意，那个时候再展开纸刀就来不及了。
过了两秒，莱昂诺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少女嗓音：
“是莱昂诺·克里斯吗？我有事找你，绮先生给你介绍了个生意。”
绮先生？
听到熟悉的名字，他稍微放下了戒心。知道他名字，还了解他和绮先生关系的人并没有多少，因此他没有怀疑门外人的身份。
意外的是，打开房门，莱昂诺并没有看到来人的身影。他向走廊望了望，也没有看到任何人。
难不成是恶作剧？到底是怎么回事……莱昂诺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到底是谁会搞这么一出。
“喂！低头！我在下面！”
少女的话语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没了房门的遮挡，他清晰地听到了从脚下传来的声音。他低头望去，只见一只毛发乌黑，背着小皮包的猫咪正蹲在门口。
“你好呀，莱昂诺·克里斯。”
猫咪朝莱昂诺挥了挥小爪子，当做初次见面的问候。神秘学的世界充斥着超乎常人想象的事物，在荒原游历五年的莱昂诺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但亲眼看见猫咪说话，哪怕是他也还是有点有点怀疑人生。
“猫在……说话？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天哪，难道说仪式的后遗症还没结束，我出现了幻听幻视的症状……还有一种可能，我已经陷入了幻术之中……”
莱昂诺用力晃了晃头，可是眼前的猫咪并没有消失。他张嘴想要把握主动权，可是看着猫咪，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猫咪摇了摇尾巴，十分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用一种意料之中的口气说道：
“我能理解你很惊讶，但埃斯托夫的绅士们现在都流行和来访的女士站在门口聊天吗？”
闻言，莱昂诺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微微躬身行礼表示歉意，然后侧身让出空间，放猫咪进来。猫咪优雅地走进房间，跳上缺腿的桌子，四爪的肉垫在嘎吱作响的木板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呼……馨茶花和沙甲虫的味道，我的灵感在跳舞。你刚刚在举行神秘仪式吗？看来我来的不巧，打扰到你了。”
猫咪慵懒地趴在桌面上，对着烛芯轻轻吹了口气，一撮火苗凭空窜出，将蜡烛点燃。见到猫咪的动作，莱昂诺左眼皮一跳，表情管理差点失控，刚平静下来的思绪再次激荡起来。
“这是……点火能力！？好吧，我现在可以肯定是这个世界疯了……一只猫不仅会说话，还是会点火能力的神秘学家，这让我的努力看起来像笑话一样……”
莱昂诺摆手，驱散空气中残留香味的同时控制住抽搐的面部肌肉，并没有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表现出来，礼貌地问道：
“并没有，我刚刚结束仪式。请问绮先生有什么事要交代给我？”
“在谈正事之前，我想先和你互相了解，毕竟以后我们可能会共事很长一段时间。”
猫咪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爪子，直起身子端坐在莱昂诺面前，语气变得正经严肃：
“我是雾隐结社员工，也是你的专属联络员，负责和你对接委托细节，社内编号是18，你可以叫我联络员小姐或18小姐。”
雾隐结社？我在埃斯托夫从来没听过这个组织，不过既然能被绮先生委托，实力应该不容小觑……她的编号是18，也就是说至少还有17个员工……如果组织的其他成员是和她一样的神秘学家，那我应该认真对待了……听到18小姐的自我介绍，莱昂诺对雾隐结社做了基础的判断。
“你可能还不知道雾隐结社吧。雾隐结社是世界上最可靠的中间人组织，由一群行于‘财富’神基的神秘学家组成。我们广泛结识奇异人士，接受委托并转交给他们完成。而你，莱昂诺·克里斯，”
说着，18小姐从皮包里掏出一枚五角星紫金色徽章放在桌上，推到莱昂诺的面前：
“绮先生向我们推荐了你。他说，你不仅是一名‘知识’神基的神秘学家，还是一位出色的历史学者。我们对你很感兴趣，因为绮先生提过你会来磐岩，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候你的到来。那么，你愿意加入委托吗？”
在窗外月光和屋内烛火的照射下，18小姐的黑色皮毛犹如埃斯托夫贵妇身上的丝绸般柔顺反光，一双碧绿的竖瞳透露出拟人的自信，就像王冠上最耀眼的翡翠宝石。
莱昂诺伸手拿起徽章仔细查看。徽章的材质是流盈金，在“财富”的神秘仪式中通常作为主要材料，数量稀少且价值不菲。徽章正面印着雾隐结社的标志：一只被双翼巨龙环绕，口衔金币的猫，背面则是用通用语和古维恩语写的莱昂诺的全名，以及雾隐结社的员工誓言：“第一守则：敬仰残龙。第二守则：敬仰金币。第三守则：不择手段。”
“委托？你能告诉我具体细节吗？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不做没准备的事。”莱昂诺把玩着手中的徽章，向18小姐提问道。徽章在他的指尖翻滚，反射出诱人的金光。
18小姐没有说话，坐在桌上没有动静。此时，莱昂诺的灵感微弱地颤动两下，这是周围有人使用神秘学能力的征兆。他的心底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正准备上前查看，18小姐的身影却突然如同卡住的播片般闪烁两下，如同玻璃般层层破碎，化为碎屑消失不见。
紧接着，周围的环境随着“18小姐”的消失迅速崩塌，莱昂诺手中的徽章化为一道虚影消散，原本被他收拾干净的桌面上重新出现了那些仪式道具，窗外的圆月也从高悬天空的状态回归了刚刚升起的样子。一队手持兵刃的治安官从窗外的街道路过，但丝毫没有发现房间里的异常，头也不抬地走了过去。
“*埃斯托夫俚语*幻境？什么时候！”
一股刺骨的冰凉顺着脊柱涌入大脑，莱昂诺心底大惊，迅速施展纸刀做出警戒姿势，防备着施术者突袭的同时不忘观察周围环境的变化。
“徽章的手感没有问题，幻境的细节也没有任何破绽，如果不是他主动取消，我根本不会发现端倪……虽然没法判断他的神基，但他的实力绝对比我强！”
“知识”神基给他带来了多种能力，超强的记忆力便是其中之一。他迅速回忆起先前房间里物品的摆放位置，并和现在的情景相比对，确定了现在的时间，以及以及是什么时候遇袭的。
“桌上的蜡烛、指南针都还在，但纸张已经化为了灰烬，说明他可能是趁着我结束仪式，灵感不稳的时候将我拖进了幻境……指南针还指着门那边，也就是说我的预言结果是正确的，但访客来者不善，在门外就开始对我施术，以开门为引彻底展开能力……”
“但是为什么？他不但没有发起攻击，还主动取消了幻境，并没有伤害我，可是他本人却遮遮掩掩没有出现，甚至没有表露出任何意图，他到底想做什么……”
“无需焦虑，我并没有恶意。”就在莱昂诺思索的时候，一道优雅的空灵女声传来。女人所用的并不是荒原人常用的方言，而是莱昂诺许久未听过的埃斯托夫语。她的声音似乎带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莱昂诺有些焦躁的心逐渐冷静下来。
至于女声的话，莱昂诺当然没有轻信，他靠在墙边不动声色地看向窗外和门口，想要找出施术者所在之处，但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根本无法找到她的具体位置。
“在没有任何预告的情况下将我拉入幻境，哪怕双方交流也不愿意露出真面目，这可是神秘学家交往之间的大忌，阁下的话很没有可信度啊。”莱昂诺大声地用埃斯托夫语回答道。虽然无法找到施术者的位置，但她说的越多，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莱昂诺就越有可能发现她的弱点，反将一军。
女声沉默片刻，语气柔和下来：“很抱歉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只是……有些好奇，作为绮朽的得意学生，你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现在，我明白了。”
“我在幻境之中展现的东西都来源于未来，你无需怀疑自己获得的信息，这算是我对你的一点小补偿吧。至于我的身份，你大可不必探究，因为18小姐很快就会来找你，我们终会相见。”
不等莱昂诺继续发问，女声随即消失。神秘仪式的进行一般都会涉及到灵的改变，因此莱昂诺扩散灵感，仔细感应房间以及周围的灵，这才确定施术者已经离开的事实。
莱昂诺瘫倒在地，心底涌起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再也没有办法维持住刚刚的果断和冷静，整个人不住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全力完成了一次一千米跑的测试。
磐岩集会绝对有针对神秘学家的预警手段，但刚刚的幻境却没有惊动任何人，要么，磐岩的执法者和她是一伙的，要么，她的实力远超我们所有人……现在我很确信，从踏上磐岩集会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人盯上了……莱昂诺靠在墙边，用力捏着鼻梁，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不住后怕的同时，憋屈的感觉如喷泉般涌上心头。
“她刚才有至少三次机会可以置我于死地，但她都没有动手，现在我相信她是友善的了……18小姐，还有雾隐结社……她所说的补偿，就是有关雾隐结社的信息吗……虽然不清楚有关绮先生的部分是真是假，但我可以确定一件事，她和绮先生绝对关系匪浅…”
“我不擅长正面战斗……嗯，磐岩集会应该有神秘学家的定期聚会，明天了解一下，雇一个保镖吧，虽然不知道她的立场，但谨慎一点总归没错……五年的放松生活真的让我懈怠了……简直……让人恼火又没地撒气……莫名其妙……”
就这么坐在墙边，莱昂诺思绪飞转，最终沉沉睡去。月光下，一只背着小皮包的黑猫站在床边，碧绿的竖瞳映照着莱昂诺疲惫的身影，喃喃自语：
“绮先生推荐的历史学家吗……明天接触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