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默着，随着我的血淌进陆荏葭的嘴里，我觉得自己越发虚弱起来。
明明，流的血貌似也并不算多？
是因为我晕血，还是说是因为我未曾修炼过，所以自己的生命力想支撑两个人活着有些困难呢？
我想，应该是后者吧。
随着血液一点点流失，我开始出现头晕目眩的情况，但我却并未停止给眼前的可怜乞儿喂血的行为。
一直到我将要昏迷过去的时候，眼前的乞儿总算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我有些惊喜，匆忙停下了动作，用短刀从裙子上割下一块布料，勒紧手腕上的伤口，将血给止住，这才伸出手去探了探荏葭的鼻息。
很微弱，但是…有。
我又不嫌脏的将头贴近她的胸膛，本应该停止跳动的心脏又一次奏起了生命的鼓点。
她真的，真的活过来了？
有些不可置信，将短刀入鞘，放在身边。我张开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与平常别无二致，但刚刚，我就是用这双手，将一个死人给救活了过来。
心里前所未有的喜悦，我第一次体会到掌握超越常人力量的滋味。
只要按照脑海里那本册子所告诉我的执行下去…将来有一天，我也能够成为真正的，可以掌握自己命运，乃至改变他人命运的强大家伙么？
“…哈…哈…哈哈…”
又一次笑了起来，我用右手捂住嘴，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笑出来的样子是怎样的，但毫无疑问的，这一定是由衷的喜悦。
然而，这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喜悦散去，我的心情平静下来，又开始思考起一些对我而言挺重要的事情。
用血练功…嘛，虽然功法里并未说过必须用人的血，但在常人看来，怎么想也是魔道的功法吧？
虽然我对修仙界不甚了解，但我是知道魔道中人走到哪里都是会被围追堵截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必须得谨慎些，再谨慎些。绝对不能够让人知道我可以靠血来强化自己。
如此想着，将腿上的陆荏葭放下来，看着她，我准备离开这里了。
但只不过迈开一步，我又停了下来。
“算了…还是等她醒过来再走吧…”
站在原地，我看着静静躺在地面的陆荏葭。
如果我就这么走掉的话，万一昏迷中的她再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且不说可能会再次出现的乞丐们，哪怕只是一条野狗，说不定也能要了昏迷中的她的命呢？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好不容易才将她救活过来，不能让她再死一次。
如此想着，我弯下腰，拾起短刀，重新坐回了她的身旁，看着尚未醒来的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巷子里的血腥味都要挥发掉了，天边也出现了许多漂亮的红霞，陆荏葭却仍旧没有醒来。
但她活动的越来越频繁，手指不自觉的攥紧，肩膀也在微微发颤。
我稍稍凑近一些便能够听到她的喘息。
“咳咳咳…哈…哈…”
剧烈的咳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陆荏葭猛的坐起身。
额头与额头相撞，我的身子向后仰去，后背撞在了巷子的墙壁。
“嘶…”
耳边传来少女的痛呼声，而我并未来得及呼痛，才刚刚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下一刻，我就被人抱住了。
是陆荏葭。
“呜哇呜哇…烟烟…你也死掉了么？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你是被我连累了吧，如果我跟着你走你是不是就不会和我一样被那几个坏家伙害死了…”
失落中带着些哭腔，她将我抱的很紧，我几乎要有一种自己即将被勒死的错觉。
“咳咳…松开啊…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前些时候才放了血，我还有些虚弱，竟然一时间挣脱不开这个长期饿肚子的可怜乞儿。
而在听到我的话后，原本紧紧抱着我的陆荏葭愣了一愣，她缓缓将我松开，两只手在自己的身上胡乱的摸着，最后又试着咬了咬自己的手指。
“没，没死？我还活着，我没死？烟烟，是你赶跑了那帮乞丐吗？原来你这么厉害么？”
又惊又喜的看着我，视野里，陆荏葭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
哈，哪怕生活过的再苦，也总是有人想要活着的，不是么？
我开始检讨起自己之前曾经短暂有过的杀光所有人的想法…如果那样做的话，会有多少像陆荏葭这样无辜的，挣扎求生的可怜人死掉呢？数不胜数。
我闭了闭眼，握紧了手里的短刀，手指摸索着刀鞘上的红色宝石。
“不…不是我赶跑他们的，是一位仙人。”
摇了摇头，我如实回答了陆荏葭的问题。
我的确是救活了陆荏葭，但那几个穷凶极恶的乞丐，也的确不是被我赶走的呢。
凌潇…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了那个名字。
我自然是没有忘记她说过的话的，今晚，她要去醉月楼给我赎身。
“啊…是仙人么？原来那些所谓的仙人真的会在乎我这样的家伙的死活么？”
坐在地面上，陆荏葭托着自己的下颌，若有所思。
不知为什么，我并不想让她对所谓仙人的印象太好，说到底，能够放过草芥人命的恶贼的家伙，又能有多在乎可怜人呢？
“…是有代价的，仙人说，今晚要去醉月楼给我赎身，让我当她的侍女。”
闭了闭眼，我站稳身子。
从袖子里摸出之前被陆荏葭拒绝过的大半吊铜钱，我将铜钱扔到她的面前。
金属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很是清脆悦耳，在这寂静的小巷里格外清晰。
视野里，陆荏葭又一次愣住了。
她深深的低下了头。
“对不起…烟烟这么好看，本应该嫁进大户人家享福的吧？却因为我要当别人的侍女被呼来喝去。”
她向我道歉，看上去很是自责。
不知怎的，我为她感到些心酸，她为什么要表现的这么卑微呢？
“没事的…即使是侍女，那也是仙人的侍女，万一我也能跟着仙人一起修仙呢？那也不错不是么？好啦…我该回去了，这些钱就留给你了，可要好好保管好，别被坏家伙给抢走了。以后…我可能就没法再回来看你了吧。”
看着瘫坐在地面上的她，我一口气说了很多话，然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给你，荏葭，再见了…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烟烟啦，我不是有新名字了么？我叫陆瑾禾。”
微笑着，我将镶嵌了许多红宝石的短刀刀鞘取下，一并扔给了她。
随后，我戴着半仙给我的斗笠，还有那柄没了刀鞘的短刀，向着巷子外面走去，不再回头。
“再见了…瑾禾…”
等到走到巷子口，我隐隐约约能够听到从巷子深处传来的声音。
摇了摇头，我微笑着，向记忆里醉月楼的位置走去。
一边走，我一边想，今天笑的好像有点太多了啊…都要超过过去十多年来的总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