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了我的话,凌潇并未第一时间给我准确的答复,而是先沉默了一小会儿,看样子是在思考些什么事情。
不久后,她给出了她的答复。
“好…不过,我还得先去准备些必要的东西。估计得等到明天了。”
这样说着,她靠近我,握住我的手。
她的手指依旧柔软而冰凉。
“…嗯。”
轻轻嗯了一声,我甩了甩手。
并不想触碰到她的躯体,因为我是真的很讨厌凌潇呢。
被我甩开之后,视线里的凌潇愣了愣,然后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绕过我,向着一楼的大门走去。
“有些事情,我得出门一趟,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她这样吩咐着,推开木门,随着些许刺耳的吱呀声,大片的阳光通过敞开的大门洒了进来,然而这阳光却并没有停留多久,因为凌潇刚出门就将门给关上了。
“…呼。”
站在原地,细细听着她的脚步声,一直到确认她真的远离了这里,我才动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凌潇会选择步行,不过这对我还算是个好消息,起码在一定范围内我可以通过声音判断她的去向。
如果她像是鬼魂一样一直飘着没有脚步的话,那可太可怕了,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闭了闭眼,我走到刚刚凌潇所处的位置,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卓案。
一张洁白的宣纸被木块压住,旁边就是笔架,还有砚台和墨条。
撑着卓案,我观察着那张宣纸,上面是一副未画完的水墨画。
一条巷子前,画中人穿着蓬松的裙装,微微躬着身子,面上是哀求与彷徨。
伸出手,我触及画中人的轮廓,指尖沾上一点点尚未干透的墨水。
越看越熟悉,好一会儿,我愕然发现,这画中人不正是之前在街道上向那些行人求助的我么?
或许是因为画中人的表情与我认知里大多数情况下冷着脸的模样大相径庭,我一时间竟没能认出画中的自己。
在心底,无名之火悄无声息的燃烧起来。
我感到些愤怒,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凌潇要画我,但我一点都不喜欢画中的自己。
那副脆弱的样子…啧,总会让我想到自己的弱小。
当日那些全然无视了我求助的冷漠人群,还有那满嘴污言秽语的不知所谓的壮汉,以及,那天放走那帮罪恶乞丐的凌潇。
大概,那天的经历我永远都不会忘怀吧…
被无名的怒火驱使着,我从笔架上抓起毛笔,将画中人划去。
我很用力,以至于宣纸都几乎被我弄破,只是划掉自己还不满足,我干脆又在被划掉的人旁边写下“低劣之徒”四个字。
也许是在发泄被凌潇强行留在身边的怨气吧,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总之我便是这样写了。
做完这些事,心底的无名之火稍微降温,将笔放回笔架,我又看向紧闭的大门。
凌潇说过让我不要走,但我就必须听她的么?自然是不可能的。
环视整个屋子,我并没有找到自己的鞋,不过也没关系了,反正赤脚走路也只是脏一点,难受一点罢了。
如此想着,来到门前,我推开门。
有些耀眼的阳光照射在我的脸上,强光让我有些不适应,下意识的闭上眼,好一会儿,我才重新睁开双目。
屋子距离土路还有蛮大一段距离,而这中间则是一片树林。
现在距离盛夏还早,也因此,树木的叶子并不密集,不会让人感到压抑。
这些树很粗,不出意外的话,绝大多数的树木活的要比我还久。
视线从树木转移到地面,地面很干燥,我俯下身,试着用拳头敲了敲地面,坚硬,温暖。
这里大概有一段时间没有下雨了,我明明记得在苍城的时候,我昏迷之前是下了雨的,为何这里却这样干燥?
难道离苍城已经很远了么?也许吧,不过与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现在的我,如果回到苍城,一定会被立刻抓起来的吧。
用短刀废掉了皇嗣的生育能力,这绝对是大罪。说不定现在大周的所有城池里就遍地都是通缉我的画像呢?他们拿凌潇没办法,拿捏我这样普通人可就是手拿把掐了。
闭了闭眼,我想,起码在我拥有足够的能力之前,我不能回到苍城,也不能去祭拜娘亲和姨娘们。
“…呼…不能再想了。”
摇了摇头,将无关紧要的思绪全部扔出脑子,我迈开步子,走出大门。
时间不多,我必须得在凌潇回来之前远离这里才行,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如此想着,我刚想继续向前,一根树木的细枝精确的插在了我面前的地面。
我站立在原地,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第一次看见凌潇时她身后跟着的那家伙。
青色的朴素长裙,发丝被扎成马尾,我还记得那人的名字,小青——凌潇是这样称呼她的。
视线里,那人正静静的盘坐在一根距离地面数丈高的树杈上,身边是漂浮的和凌潇同款的朴素长剑。
我试探着向前一步,下一刻,一道青色光芒一闪而过,耳边一凉,一缕黑色的发丝缓缓飘落。
站立在原地,我伸出手,接住自己的那缕发丝,怔怔出神。
又一次抬起头,视线里,小青正将剑插回剑鞘中。
好快…完全看不清她拔剑的动作,更不知她是怎样做到隔着这么远斩下我的头发的。
哦,是了,我早该想到的,那家伙估计也是修仙者吧。
低下头,我已然明白了自己无法离开这里。
哈…怪不得凌潇会这么放心的将我一个人留在屋里,原来是外面还有个人守着啊…
心灰意冷,我后撤一步,弯下腰,拔出先前被插进地面的树枝。
下一刻,又是一道青色剑芒闪过,手中的树枝断裂成两节,而小青也已站立在我的面前。
我站直身子,抬起头仰视着她。
她比我要高上不少,平静如一潭死水的眸子没有任何波动,给我带来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少主说了,你不能走。所以,回去。”
冷冽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从她的语气里,我听到了些许鄙视?
她大概权把我当做凌潇养的宠物了吧。
沉默着,我转过身,一步步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