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福的反应,陆专一全部看在眼里。
他微微一笑,心想这小子果然是个货真价实的贪官!
没错。
一个【贪】字,便可概括许多福这个人。
此前,他在朝堂之上作为污点证人,公开指证刘介贪污灾款,并表示自己也曾参与其中。
这件事,证明许多福本身就贪欲不浅,只是受白庆康的驱使,所以才背刺刘介。
除此之外,根据白凝愁所说,许多福极其擅长阿谀谄媚,在官场之上左右逢源,为的就是谋取利益。
并且陆专一调查过许多福的关系圈,发现他对美人兴致缺缺,却有数个商户老友。
诸般线索串连起来。
自然就能得出许多福的贪财秉性。
如今这百万军费摆在眼前,以许多福的性格,绝不可能忍得住诱惑。
事实也如陆专一所预料。
几乎费不了多少功夫,许多福就愿意跟陆专一同流合污。
“看来我没有看错人。”
陆专一放下茶杯,满脸微笑:“多福大人果然爽快,快快请起吧。”
许多福闻言,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同时不忘拍马屁的功夫。
“还是得多谢陆公公提携,若没有陆公公,小人也等不来这笔横财。”
陆专一笑盈盈道:“你我乃共事关系,未来还有诸多要合作的地方,现在我有富贵的机会,怎么会忘了你?”
许多福也跟着笑了起来,予以回敬:“陆公公此言真令在下感激涕零,在下对陆公公的敬佩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
“行了行了。”
陆专一摆摆手,“拍马屁还是你比较厉害。”
“谢公公夸赞!”
许多福嘿笑两声,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心地问道:“话虽如此,不知陆公公打算如何吞下这笔军费?”
这是个好问题。
二百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最重要的,还得是如何伪造圣旨。
陆专一则早有准备,随手从怀中掏出第二封信件。
“这是?”
许多福连忙上前,在陆专一许可的眼神中,将信件拆开。
他快速将信件读了一遍,马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将两封信件来回比对。
“这……这……”
许多福被惊得口齿不清,不可思议地望着陆专一:“陆公公,您这是如何做到的?”
陆专一双手负于身后,满脸平静淡然。
“不过是卧底的一点小手艺罢了。”
小手艺?
许多福低头看着那两封字迹完全一样,只有军费数字不同的书信,心想这能叫小手艺?
他自己也是个伪造专家。
早些年的时候,他还作过绘画名作的赝品拿来售卖,几乎从未被人看破过。
然而哪怕是他这个伪造专家,竟也看不出这两封书信的真假!
左边这封是陛下亲笔书信,明明白白写的五百万军费!
右边这封则是陆专一模仿笔迹的伪造圣旨,军费则被改成了两百五十万!
若不是提前知晓,根本看不出谁真谁假!
“难怪陆公公有把握贪走一半的军费,原来是有备而来。”
许多福恭恭敬敬,俯首作揖:“小人专精造伪多年,竟也看不出谁真谁假,实在佩服佩服!”
陆专一背对着许多福,感受到他的敬意,心里却只想笑。
你看不出来是正常的。
因为这俩圣旨都是真的。
“咳咳。”
陆专一清了清嗓子,转过头去,目光落在许多福身上:“我这边没问题,那多福大人那边呢?”
“我这边?”许多福面露不解之色,“陆公公的意思是?”
“军费发放必须经过户部,纵然我能伪造圣旨,可若是过不了户部这一关,那一切就都是白费功夫。”
陆专一的目光紧盯着许多福:“多福大人,想必您在户部那边应该有不少关系吧?”
许多福心说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们要先想办法从户部里拿五百万军费。
再将其中的二百五十万交给周元成,用作讨伐刘介残党。
剩下的二百五十万,则以刚刚说好的**分成,由两人进行瓜分。
但是这一步,必须要通过户部之手。
许多福有些不太情愿,回答道:“在下于户部那边……人缘尚浅啊!要不陆公公您想想办法?”
“我可没办法。”陆专一表情平淡,“倒是你,你先前与刘总督一起贪污灾款,而灾款的发放也必然要经户部之手,要说你与那户部人员不曾熟识……我怎么有点不信呢?”
许多福嘴角抽搐两下,硬着头皮道:“陆公公有所不知,先前的灾款贪污……其实是由刘总督负责与户部联络的,小人只是在中间帮了一点小忙。”
陆专一看着他:“当真?”
许多福猛猛点头:“微臣怎敢陆公公?”
陆专一稍作沉默,遗憾摇头:“那就没办法了。”
“既然如此,我就只能先去调查户部,待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便从你的份里抠出两成,用作贿赂。”
“两、两成?!”
许多福惊了。
五十万就这么没了?
不成,绝对不成!
“等、等小人再想想……”
许多福叫住陆专一,犹豫地在原地踱步,五官都快皱成一团。
陆专一还是镇定自若,巍然不动,等待许多福的回答。
屋内安静无声。
不远处桌台上的香炉飘起几丝淡烟。
许多福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闭上双眼,深吸口气,最后做出了决定。
“小人……刚刚想起,小人似乎与那户部的卫大人熟识,应当能帮上陆公公的忙。”
“哦?你现在才想起来?”陆专一打趣道。
“小人记性不好,望陆公公见谅。”许多福讪笑道。
“无妨,想起来就好。”
陆专一笑了笑:“既然如此,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我负责将伪造的圣旨交予周将军,你负责与户部对接,想必你我二人合力,吞下这二百五十万银两,并不是难事。”
许多福弯腰作揖:“小人定不辜负陆公公的期待。”
陆专一点头:“很好。”
他拿起那张写着五百万军费的圣旨,走到烛台前,毫不犹豫地将其点燃。
火焰爬上纸张的一角,随即肆虐般地迅速蔓延。
陆专一看着逐渐被火焰吞噬的纸张,随手一甩,便是满天飞灰。
许多福抬头望着那黑色的灰屑,咕咚地咽下口水。
陆专一看也不看这满天灰烬,拿起另一张圣旨,对许多福说道:“那就劳烦多福大人了。”
许多福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很快,陆专一拿着圣旨离开。
许多福一屁股坐在桌边,叹了口气,心想这陆公公当真不是等闲之辈。
本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的、运气好些的卧底而已。
可方才对话的感觉,竟让许多福隐约有股熟悉的感觉。
他的一些言行举止,让许多福看到了些许白凝愁的影子。
所谓近朱者赤……便是这个道理吗?
“唉~”
许多福再次叹气,低头看到桌角旁的两片飞灰,想起了方才被烧成灰的圣旨。
他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意味。
“妙啊。”
他拍了拍大腿,莫名其妙地感慨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