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没想明白。
简简单单贿赂个许多福，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
偏偏白凝愁对此计颇为欣赏的样子，惹得小翠心中醋意大增。
自己才应该是白凝愁最贴心的侍从，有他陆专一什么事？
而且分明是自己跟得时间最久，是自己先来的！
小翠像金鱼似的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道：“那您倒是说说，这贿赂之法背后还有何玄机？”
白凝愁听出小翠不爽的语气，先是一笑，再故意戏弄她道：“就那么想知道？”
“想！”小翠叉着腰，“您说说看！”
白凝愁看着小翠，打趣道：“朕还以为你对陆伴不感兴趣。”
小翠认真地说道：“我不是对他感兴趣，我是想知道您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
白凝愁闻言，淡淡一笑。
她看出小翠是在吃陆专一的醋。
这丫头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两人情同姐妹，乃是摒弃身份之差的闺中密友，外人根本无从插足其中。
现在忽然冒出个陆专一，小翠会有排斥之心，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为了以后两人相处愉快，自己也确实该想办法让小翠有所改观。
念及此。
白凝愁的指尖轻轻敲打石桌。
她整理好思路，不紧不慢道：“朕之前为了刺死刘介，让许多福作为污点证人指证，因此没能给许多福定下重罪。”
“如今陆伴再以贪污军费为饵，引诱许多福上钩，他一旦没忍住贪念，就等于又送一个把柄给朕。”
“如此一来， 朕未来想要定许多福的罪，就变得合情合理。”
小翠听完，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天。
片刻过后，小翠脸上的不解仍未消失：“这倒是很容易想到……不会这么简单吧？”
“当然没那么简单。”
白凝愁悠悠道：“除此之外，还能替朕钓出一条大鱼。”
小翠瞪大眼睛；“什么大鱼？”
白凝愁冷笑，道出两字。
“户部。”
不错。
掌管国政财务的户部里鱼龙混杂。
用脚趾头去想都知道，先前刘介能胆大包天到私吞赈灾款，其背后必然有户部高官协助。
尽管白凝愁此前确实抓到了四名与刘介案相关的户部人员，但她很清楚，自己只是抓死了几条小鱼。
真正的大鱼为了明哲保身，早早地就派出手下来顶罪。
白凝愁淡道：“许多福在官场混迹多年，手上肯定也有不少人脉，否则他绝不敢跟着刘介贪污灾款。”
“反过来说，刘介不蠢也不傻，怎么会去找一个手里没有人脉没有资源的人来协助自己？”
“他要找的，必定是在官场上颇有人脉的高官。”
“许多福就是一个好选择。”
“而且许多福也不是第一天当贪官，他与户部之间早有同流合污，刘介正是抓住了这个把柄，才会安心让许多福来协助自己。”
听到这里，小翠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
她实在不擅长思考这些事。
不过起码到这里为止，她还能跟得上。
小翠试探性地问道：“所以陆公公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会想借许多福来钓出户部的大鱼？”
白凝愁点头：“两百五十万的缺损，没有户部参与其中，是不可能吞下去的。”
小翠撅了噘嘴，心想如果是这样的，好像确实有点意思。
可她心中的不满仍未消去，还是忍不住说道：“那要是许多福忍住了贪心怎么办？”
“很难。”
白凝愁笑着摇头：“小翠，你可知先前刘介给了许多福多少好处？”
小翠问道：“多少？”
白凝愁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万。”
小翠顿时一惊：“才二十万？”
白凝愁没好气地弹了一下小翠的额头：“二十万已是巨款，按正常俸禄来算，许多福再活二十年都未必能赚二十万。”
小翠捂着额头蹲了下来，小声嘀咕：“那就难怪了，陆公公直接给了五倍的价钱，那个死贪官肯定忍不住！”
白凝愁说道：“不止是他忍不住，户部的那条大鱼恐怕也忍不住。”
说到这里，小翠大抵明白了陆专一的想法。
既能贿赂许多福，策反这位白庆康派来的监视者，方便自己的卧底行动。
又能帮白凝愁钓出上次没能钓到的户部大鱼。
一举两得，确实不错。
未曾想到的是，白凝愁的话还没说完。
“除此之外，还有好处。”
白凝愁看着蹲在地上的小翠，笑道：“如果只是想贿赂许多福，再钓出大鱼，他大可选择其他方式，为何偏偏选择军费？”
小翠此时已完全想不明白，一个劲地摇头：“为什么呢？”
白凝愁说道：“因为如此一来，他就可以让周元成离开将军府。”
小翠听完，先是一怔，随即眼前瞬间明亮起来：“他想搜查将军府？！”
白凝愁点头：“正是。”
陆专一若是想要获取周元成和白庆康的情报，自然要把将军府里里外外搜个遍。
可周元成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专一只在将军府待了寥寥几日，就已总结出周元成的性格。
贪图享乐、夜夜笙歌。
除非有军事任务压身，否则他不会轻易离开将军府。
陆专一想要调查将军府，必须要支开周元成。
南下讨伐刘介残党，自然就成了最好的理由。
顺带还能用军费来贿赂许多福，再顺势钓出户部的大鱼。
这不是一举两得。
而是一石三鸟。
小翠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憋红了脸，忍不住抬杠道：
“可……可如果周元成把他一起带走了怎么办？他现在不是周元成的传令官吗？跟着南下去征讨也很合理吧？”
“周元成没这个胆子。”
白凝愁笑意微冷，“朕把陆伴安排过去，他就已察觉到危险。”
“二百五十万军费，又让他心生怀疑。”
“同时，陆伴乃是朕的玩伴，就算有传令官这层身份在，周元成也不敢当着朕的面把陆伴带走，那只会加深朕对他的怀疑。”
“除非周元成和白庆康想立刻就对朕动手，否则现在的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忤逆朕。”
说完。
白凝愁嫣然一笑，望向蹲在地上的小翠。
“现在，你还觉得陆伴只是在贿赂贪官而已吗？”
小翠：“……”
无话可说的小翠轻咬下唇，急地抓了两下头发，又一脸委屈地盯着白凝愁。
“我不管！我不管！小姐你就是看上那陆公公了！你就是要他不要我了！”
白凝愁嘴角抽了抽：“小翠……”
小翠醋意大发，冷哼一声，脚步无声地腾挪，带起一阵微妙的清风。
白凝愁的话还没说完，小翠的身影就从后花园消失不见。
“这丫头……”
白凝愁无奈摇头，心想这丫头的醋意未免太浓了些。
“而且你怎么不好好想想，朕怎么会看上他呢？”
白凝愁脑海中浮现出陆专一的身影，嘴角生出几丝苦涩。
“君臣有别，更何况朕已昭告天下，终生远色废奢……更不用说他还是个太监。”
白凝愁越想越觉得荒谬，摇了摇头，目光投向锦鲤游弋的水池。
带着荷花香的轻风吹过她的面颊，撩起青丝秀发。
她独身一人坐在凉亭里，沉默了很久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