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西门与猎场之间尚有一段距离。
骑马而行,大抵需要小半个时辰才能抵达。
小半个时辰!
马背上的陆专一汗如雨下。
他的手正搂住白凝愁的盈盈细腰,脑袋贴在白凝愁的背上,只有下半身为了不暴露身份而拉开一定距离,这使得陆专一的整个动作看起来相当别扭。
换做平常,此般姿态定要遭人怀疑。
然而由于白凝愁乃天命女帝,与陆专一始终存在地位尊卑之差。
在旁人看来,这无非是陆专一不敢过于亲近白凝愁的表现,因此并未招来疑惑。
白凝愁本人也未发现陆专一别扭的姿态,专心骑马向前,偶尔与旁边的小翠或是随同将士闲话两句。
氛围倒是平静祥和。
话虽如此……
“这路也忒长了。”
陆专一侧过头,望向远方的密林猎场,紧张得心脏直打鼓。
他保持这个别扭的姿势太久了,腰背已有些许酸痛。
除此之外,这骑乘马背的感觉比想象中还要颠簸。
若是一着不慎,陆专一的亮剑行为怕是就要被白凝愁发现。
早知如此,还不如提前找人把自己送过去。
陆专一心里边后悔自己没有先见之明,目光一边从附近几人身上扫过。
向来古怪的小翠姑娘尚且不论。
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那些随同将士身上。
从数量上来看,本次参与围猎的随同将士一共有二十三名。
“没有士兵的影子……是先去围猎场候着了吗?”
陆专一心想就算如此,还是有点奇怪。
围猎,乃是自古以来皇室独有的军事娱乐项目。
为什么说是军事娱乐而非单纯的娱乐?
因为所谓的围猎,并非是在猎场里漫无目的地四处捕猎,而是有计划地将猎物聚拢到一起,再集中射杀。
制定围猎计划,依靠的就是军事指挥能力。
既要让士兵去侦查地形,回报猎物位置,又要制定驱赶方向,想方设法形成包围。
干得越快越利索,证明其指挥才能就越强。
这就是为什么历代帝皇常常会带着子嗣来围猎。
不是老大爷没事干带着儿子出来溜达,而是为了检验这些皇子们的个人能力。
可白凝愁别说皇子了,连老公情人都没一个。
她为何突发奇想,要来围猎?
难道就是单纯为了来玩玩?
陆专一想不明白。
但既然是白凝愁能做出来的事,想必一定有所深意。
而陆专一的直觉告诉他——
白凝愁的深意,想必就藏在这二十三名将士之中。
“陆伴。”
就在陆专一思索之际,白凝愁的声音忽然响起。
陆专一猛地回过身来,下意识抱紧白凝愁的腰,忙问道:“陛下,您叫我?”
白凝愁依旧目视前方,头也不回道:“近来武学可有长进?”
听闻此言,陆专一还没反应,旁边的将士们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陆专一实诚地回答道:“托陛下洪福,几日前刚有精进。”
“不错。”
白凝愁赞许道:“陆伴之武学天赋,放眼朝堂也堪称出类拔萃,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在杨岳手底下走过三招。”
杨岳之名既出,在场将士们脸色皆是一变。
他们自然知道那位禁卫军副统领的实力。
能在杨岳手底下走过三招,已是相当了不得的能耐。
陆专一不明白她为何要在这里点出此事,继续说道:“陛下谬赞了,微臣还差得远呢。”
白凝愁淡笑两声:“既然陆伴武学有所精进,那也该是时候学一门兵器了。”
“兵器?”
陆专一怔了怔。
仔细想来,确实是这个道理。
朝堂之上,白凝愁一剑刺死刘介的画面,至今历历在目。
那一刹的风华,妖艳血腥,在陆专一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所谓兵器,就是拳脚的延伸。
陆专一若要让武学更进一步,学一门兵器是理所当然的。
白凝愁问道;“陆伴,可有学习兵艺的想法?”
“这个……”
陆专一陷入沉思。
学肯定是想学的。
问题是学些什么?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十八般兵器,十八般武艺。
选择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困难。
就在这时,陆专一的目光正巧落到白凝愁的背上。
看到近在咫尺的这张大弓,陆专一顿时心生一计!
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陛下,实不相瞒,微臣……太想进步了!”
“哦?”
白凝愁柳眉微挑,“何意?”
陆专一解释道:“微臣早在几日前就已有研习兵器的想法,也曾私下里练习过,最终确定了想要学习的兵器。”
白凝愁问道:“是什么?”
陆专一说道:“正是弓术!”
听闻此言,白凝愁嘴角微翘,忍不住笑了笑:“这么巧?”
陆专一点头道:“弓可千里之外取敌首级,杀人快如闪电,高效而简洁,实乃微臣的不二之选!”
小翠酸溜溜地在旁嘀咕一句:“怕死就怕死,还说得这么清高。”
陆专一:“……”
这小翠今天怎么真跟自己呛上了?
白凝愁没在意小翠的话,而是专心思索道:“弓术……嗯,也不错,你若真心想学,朕可以教你。”
陆专一心下惊喜,忙道:“谢陛下隆恩!”
NICE!
这不就拿下了?
弓术练习的肢体接触相当之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弓术这玩意对下盘的需求没有特别高。
换而言之,白凝愁在教导自己弓术的过程中,不太可能轻易触碰到自己腰腹以下的部位。
最多就是随便指点两句,主要还是集中在上半身的指导上。
而若是要学剑练刀舞枪,步法又成了重中之重。
到时候自己的下盘肯定免不了被白凝愁一阵指点。
弓术,就是最完美的选择!
如此一来。
自己既能和白凝愁肢体贴贴,又能大幅降低暴露身份的风险。
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哼哼哼~”
想到此处,陆专一不免开心地哼起了小曲。
正所谓。
风过山岗柳枝翘,桃花落后梨花发。
御座堂前无人影,鸳鸯云雨到夜明。
稳中向好,稳中向好!
陆专一正得意着。
忽然两人座下的马匹不知发了什么疯,一个急转弯再接一个急刹车。
陆专一完全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急刹车的惯性带着,身体贴在了白凝愁的背上。
此时白凝愁正牵着马绳,眉头紧皱,目光望向前方道路中央忽然窜出来的一只梅花鹿。
梅花鹿大抵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这么多人,瞳孔中满是惊恐之色,呆滞两秒后,马上撒腿就跑。
旁边的将士马上抽出弓箭,准备将其射杀。
但白凝愁伸手制止了他,表示这不过是一只小鹿,尚且年幼,不应将其猎杀。
“好了,继续前进吧。”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后,白凝愁重新牵起麻绳,轻轻用脚踢了一下座下的马匹,催促它继续向前。
能在此地遇到这只小梅花鹿,说明他们已经来到了猎场外围。
再往前行进一段距离,就能抵达目的地。
不过。
白凝愁脸色忽然变了变,仿佛意识到什么。
刚才马蹄声停下的同时,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到了自己。
自己的后面,有什么东西?
白凝愁皱了下眉头,脑海中闪过数个与陆专一有关的画面。
洗浴时拘谨的身体。
擦药时过度的反应。
习武时心不在焉的表情。
扎马步时不合理的颤抖。
还有方才那隐约被什么东西给顶到的感觉。
一串串线索联系起来,使一道离奇的念想在白凝愁脑海中生成。
难道……
陆伴他……
白凝愁沉默。
紧接着,她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忽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