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场。
披盔戴甲的禁卫军们像一道城墙,静静地守在后方。
众禁卫军的前方,是禁卫军的副统领杨岳。
杨岳的前方,是大靖皇朝的天命女帝白凝愁。
而白凝愁的前方,则是这场射箭比试的两位主角。
陆专一和小翠各自立在左右两侧。
距他们约三十步的地方,如今已被人插好两个箭靶。
三十步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擅长弓箭的人来说,这点距离不过小菜一碟。
可对初学者而言,又显得有些遥远。
陆专一盯着远处箭靶的红心,眯了眯眼,露出略有不安的表情。
小翠却笑意淡然,俨然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旁人看到两人的神态变化,心中对胜负走向都有了定论。
此刻。
白凝愁招人搬来椅子,就地坐在两人身后,目光扫过面前两人的背影。
“谁先来?”
“我来。”
小翠主动请缨。
她嫣然一笑,转身拿出那与她娇小身材形成巨大反差的大弓。
在禁卫军和陆专一的注视下,她随意从旁侧箭筒里抽出一根羽毛箭,再用力将双脚踏进地面,接着嗡地一声拉开弓弦。
弓弦微微颤抖地紧绷着,整把大弓如同一道弯弯的月牙,箭矢搭在上面,蓄势待发的锐意清晰可见。
看到这一幕,就连杨岳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众人只知小翠姑娘轻功了得,下盘稳固理所当然。
可这大弓沉重非常,就连禁卫军中也很少有人能如此干净利落地拉满弓弦。
更何况小翠姑娘的姿势明显不够标准。
在发力有所偏差的情况下,竟还能轻而易举地拉开这大弓,由此可见小翠姑娘的内力之深厚。
猎场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陆专一盯着小翠,心里希望小翠最好来个出师不利。
然而。
小翠目光深沉,瞄准远方箭靶,一箭如迅雷般射出。
咻!
破空声划过密林。
箭矢精准命中箭靶的红心边缘。
“哎呀,坏了!”
小翠放下弓,故意露出遗憾的表情,嘴角却清晰地翘起:“没能正中红心,不小心失误了呢。”
陆专嘴角抽搐:“这也能叫失误?”
本来他以为能射中靶子都算不错来着!
小翠笑盈盈道:“当然算失误,毕竟若是陆公公你正中红心,我不就输了吗?”
陆专一眯起眼,说道;“你真以为我射不中?”
小翠摇头:“陆公公乃武学奇才,一点就通,区区三十步远的箭靶,怎么可能射不中红心呢?”
好好好。
玩阴阳怪气捧杀这套是吧?
陆专一还击道:“待我先上手熟练熟练再说。”
说完,他也尝试像小翠那样,干净利落地一口气拉开弓弦。
但真正上手时,陆专一才知道难度有多大。
紧绷的弓弦简直像是一块巨石。
想要拉动就已不容易,更不用说一口气将弓弦拉满。
他略作尝试,就决定放弃,转头问道:“还有小点的弓没有?”
杨岳在后方提醒道:“陆公公,这已经是最小的了。”
陆专一脸色微变。
小翠则趁机继续输出:“其实还有更小的,就是不知陆公公用不用得惯。”
陆专一问道:“什么更小的?”
小翠笑道:“小孩用的弹弓呗~反正弹弓也是弓嘛,不丢人。”
陆专一:“……”
听到小翠的话,背后几个禁卫军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专一听着如此明显的讽刺,倒也不生气,只是眯起了眼。
他转身面朝箭靶,抽出箭矢,举起弓,接着说道:“陛下,可否请您指点一二?”
白凝愁闻言道:“好。”
她从椅子里起身,来到陆专一身边。
在小翠震惊的注视下,白凝愁的身体贴上陆专一的后背,传授他拉弓搭箭的习惯。
“慢慢来,不用着急,腰背要挺直些。”
“箭不要用拿的,要用夹的,这样更方便搭在弓弦上。”
“目视前方,不要斜看,手臂伸直,不可弯曲。”
白凝愁轻轻握住陆专一的手,调整他的手臂方向。
接着又摸过他的腰背,纠正他的动作。
小翠看到白凝愁与陆专一贴身的画面,气得直跺脚。
“你、你这算什么!你怎么能让陛下帮忙?!”
“有什么问题?”
陆专一理所当然道:“纵然我真是武学奇才,也需要有人教导才能有所成就,况且陛下仅是指点一二,又没有干涉我们的比试。”
白凝愁附和道:“不错,朕只负责纠正姿势。”
小翠满脸醋意:“可是……”
白凝愁淡道:“既然是比试,就必须要公正,你已占了内力和经验两项优势,自然要允许朕来指点陆伴。”
小翠垂下头,无奈道:“好吧。”
白凝愁笑笑。
她很快结束最基础的教导,帮陆专一摆正姿势。
接着在离开之前,她还不忘在陆专一耳边轻声细语道:
“慢慢来,不要紧张,朕相信你的能力。”
这句贴耳的柔声细语,再加上那股好闻的香味,一下子让陆专一的心脏猛地停跳两拍。
他扶弓的姿势也因此而差点变形。
白凝愁对自己的杀伤力浑然不觉,随即敛起笑意,回到椅子里坐下。
陆专一深吸口气,闭上眼,花了点时间将心思沉淀下来。
再睁开眼时,他目光里只剩下专注和沉稳。
箭矢瞄准前方。
腰背挺直,脚步扎稳。
手臂宛如直桥,将弓箭想象成指尖的延伸。
然后,一箭射出。
咻!
小翠瞪大眼睛,看着那根箭矢以略逊自己,但丝毫不慢的速度飞射过去。
一瞬间,小翠慌了心神,额头淌汗。
她这时想起,陆专一初入武学不过三日,就能在杨岳手底下走过一招。
倘若他真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在那么在白凝愁的指点下,第一箭就命中红心的概率……并非为零!
难道陆公公他真的是……
箭矢破空!
禁卫军副统领杨岳眼瞳微缩,盯着远处的箭靶,给出了这一箭的判决。
“陆公公,脱靶!”
“第一轮,小翠胜!”
小翠闻言一怔,再定睛一瞧。
陆专一的箭矢果然落在箭靶旁边的地上。
闹麻了!
她拍了拍胸脯,顿时松了口气!
还以为多厉害呢,结果不还是脱靶了?
搞得跟真的一样,吓我一跳!
“嘻嘻。”
小翠喜笑颜开道:“看来陆公公时运不济呀。”
陆专一则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箭的感觉中,摸了摸头,说道:“好像运气确实不怎么好。”
小翠说道:“那就请陆公公愿赌服输吧。”
陆专一耸耸肩,然后解开自己的腰带,将衣衫敞开。
哗啦啦。
霎时间,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全掉了出来。
小翠粗略地扫了两眼,发现地上至少有二十件物品。
“你……这也太多了。”
小翠不可思议道:“我得赢你这么多次?”
陆专一笑笑,随手将一颗形状精致的鹅卵石丢给了小翠:“现在退出的话还来得及。”
小翠倔强道:“我才不退出呢!”
她接过鹅卵石,拿在手里把玩两下,随即想到了什么,嬉笑道:“而且你既然给了我这东西,这东西就成了我的对吧?那我岂不是又多了一次失误的机会?”
“照这样下去,陆公公你只会越输越难翻盘哦~”
陆专一毫不在乎,点头道:“无妨,我已找到些感觉,之后慢慢赢回来就是。”
小翠冷哼道:“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方才那一箭,她就已看出陆专一的水平。
想赢陆专一,还不是轻轻又松松?
陆专一想要取胜,除了作弊之外别无他法。
可白凝愁现在乃是这场胜负对决的裁判。
给陆专一千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在白凝愁面前舞弊!
这场对决,陆专一必败无疑!
想到这里,小翠笑意更浓,再次取出箭矢,拉开弓弦,准备射出第二箭。
看到这一幕,杨岳慢慢凑到白凝愁身边,问道:
“陛下,这样下去,陆公公恐怕会输。”
“哦?”
白凝愁若有所思,“你不希望他输?”
杨岳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小人是觉得,陛下可能不希望陆公公输。”
白凝愁闻言,心想不愧是跟了自己多年的护卫。
她不予否认,淡道:“朕既然想留着两人在身边,他们之间的矛盾就总要解决,朕确实想趁着这个机会,解决他们的问题,顺便也治一治小翠那倔强的毛病。”
杨岳心说果然如此,又问道:“可现在陆公公形势不妙,我们是否……”
“不必。”
白凝愁摇头,又轻笑一声:“陆伴自有办法。”
杨岳心生疑惑,不解地挠了挠头。
办法?
事已至此,除了请援外部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杨岳望向陆专一,实在想不出此时此刻还有什么翻盘的手段。
而就在杨岳迷惑的时候,陆专一忽然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来回上下抛的同时,还一脸坏笑地看着小翠。
小翠的眼角余光瞥到陆专一,看到他的动作后,心下一惊,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一块石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就在小翠继续专注前方的时候,她看见陆专一手里来回抛掷的东西变成了一把小刀。
小翠嘴角抽搐两下。
小刀而已!
陛下都在这里,他肯定不敢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的!
小翠劝自己冷静下来,转头又瞥了眼陆专一。
陆专一手里忽然不知从哪找来一把偃月刀,在原地有模有样地耍了起来,挥舞时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不是,你……”
小翠着急开口的瞬间,手上脱力,一根箭矢咻地飞了出去。
她暗道一声糟糕,旋即就看见箭矢从箭靶旁边飞过。
杨岳苦笑的声音在这之后响起。
“小翠姑娘,脱靶。”
“……”
小翠这时才反应过来,指着陆专一道:“你你你……你耍阴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