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介残党怎么了?
根本不带怕的。
刘介本人都翘辫子了,还用得着怕他一个小小的寻龙门?
况且此去地下监牢,或许能顺便搜集线索。
陆专一可没理由不去。
……
在许多福的带领下,两人绕道去往将军府的后方。
随意编造谎言骗过巡逻守卫,再往更深处走几步,就是一间看似闲置的杂物房。
两名守卫站在门前闲聊,见到许多福与陆专一后,先是行礼,随后表示自己受将军之托,不得让任何人进入。
许多福和陆专一对视一眼。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面带微笑地交给守卫。
两名守卫本想拒绝,毕竟违抗周元成的代价相当惨烈。
可在两人一声声“加钱”中,守卫再也抵抗不住诱惑,果断拿钱放行。
就这样。
两人进入杂物间后,陆专一看着许多福拨开地上的干草,将一处暗门拉开。
通往下方的阶梯顿时呈现在陆专一面前。
“公公请。”
许多福谄媚地让开道路。
陆专一脚步纹丝不动:“这种时候就别管谁先谁后了吧?”
许多福苦笑道:“公公有所不知,这地下监牢关押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陆专一问道:“所以?”
许多福缩了缩脖子:“小人一介凡夫俗子,没有武功没有内力,那帮狠人瞪我一下我就得软腿,公公神威盖世,走在前头必然能震慑监牢里那群宵小之辈!”
陆专一听完只是冷笑:“我跟你一样也不会武功。”
许多福愣了愣:“真的假的?”
陆专一懒得跟他多辩解,作势就要给许多福背后来一脚:“别废话了,赶紧下去。”
眼看自己貌似要遭踹,许多福捂住屁股,既不情愿又无奈地走向下方。
陆专一紧跟而上,身形慢慢沉入黑暗之中。
……
……
腥咸的风缓缓吹来。
灰暗的地下监牢里,火炬成了唯一光源。
狭窄的道路两侧是黑暗的牢笼,单凭火光还无法照亮铁笼里的一切,因此陆专一能隐约看见几道人影在黑暗最深处蠕动。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凌乱的干草,上面不知为何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不仅如此,四周肉眼可见的地方几乎都留下了刀剑刮痕。
似乎这里不止一次发生过大规模的暴乱。
许多福蹑手蹑脚地走在最前方,眼里满是惶恐地张望四周,每走两步就得犹豫几秒。
陆专一问道:“用得着这么怕吗?”
许多福此时已汗流浃背,连忙做出噤声动作,示意陆专一压低声音:“陆公公,您是不知道哇,这些角色放出去一个个都是杀人如麻的怨种,天底下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事迹之后能不犯怵的。”
陆专一眯起眼:“那你说说看?”
“我……”
许多福刚想开口,就发现某几座监牢里投来阴森骇人的视线。
他浑身哆嗦两下,摇头如拨浪鼓:“不行不行,还是不说了,万一惹到这几位大爷生气,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陆专一稍作沉默,转而换了个换题;“那你说说,周元成为何要把他们关进这私人地牢,而不是直接送押朝廷?”
这是陆专一很好奇的问题。
倘若这些人当真如许多福所说,乃是罪恶滔天的大罪人。
那么若是将他们上交朝廷,则必然能立下大功一件。
难道周元成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对财富功名不屑一顾?
“当然是因为交不出去呗。”
许多福小声嘀咕:“这帮人多少都跟周将军沾点关系,要么以前就是仇家,要么以前是朋友后来被周将军背叛——总之他们手上或多或少都握着周将军的秘密,周将军为了秘密不暴露,自然不敢轻易上交朝廷。”
陆专一问道:“那为何不直接杀了?”
许多福又是浑身颤抖,回头做手势让陆专一小声点:“杀也不行,周将军也不确定秘密会不会被交给别人,万一这些人的亲朋好友收到的指令是【如果自己死了就把秘密散播出去】,那周将军岂不就白忙活了?”
陆专一摸了摸下巴,疑惑道:“那他把这些人关着,秘密就能控制住了?”
“这就很复杂了。”
许多福轻声说道:“我估摸着是周将军跟这些人也做了交易,他们被朝廷通缉,正在风口浪尖上,周将军则将他们带回来,一来是为了避免自己的秘密被泄露出去,二来也是给了他们一个安全渡过风口的机会,等风声过去了,周将军可能就会放他们离开。”
陆专一脑海中浮现出周元成的脸,笑道:“他能有这么好心?”
“人在利益与制衡面前,是没有好心不好心的说法的。”
许多福感叹道:“朝廷就是这样,无论事情本身的好坏,只有当你握着我的把柄,我也握着你的把柄的时候,我们才能真正地共事。”
陆专一没有说话。
只因许多福的这句话既可笑,也让他无法反驳。
……
两人行走在地下监牢的过道上。
布靴踩碎茅草的声音不断回响,清晰可闻。
许多福的眼睛怯懦地扫过一座座监牢,审视着里面罪犯的穿着和容颜。
与此同时,陆专一也在观察这座地下设施。
正如许多福所说的那样,这些囚犯大抵真的与周元成有过交易。
因为他们身上虽然穿着囚服,但衣衫整洁,没有藏污纳垢,头发更不怎么凌乱,整个监牢的卫生看着也像是有人专门负责处理。
他甚至还在其中几座监牢里看到了葡萄皮和水果仁。
又有水果吃,又有整洁的衣服穿,还有人专门负责打扫卫生。
这哪里是坐牢?
这妥妥的来将军府度假的。
“话说你找到了没?”
眼看路程即将走到最深处,陆专一不免看向许多福。
“暂时还没。”
许多福摇摇头,眉头紧蹙:“奇了怪了,这人应该就在这,怎么就不见了呢?”
陆专一意味深长道:“你确定那所谓的寻龙门副堂主就在这里?”
“确定!”许多福笃定道,“我亲眼看着他被周将军押进地牢的,绝不会错的呀!”
听着许多福如此确信的语气,陆专一稍作迟疑:“或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带出去了。”
许多福啧了啧舌:“没道理呀……周将军有什么理由将人带走呢?”
陆专一道:“要不然该如何解释人不见了这件事?”
许多福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
陆专一见状摇头,心想这次来地下监牢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不定周元成早就暗中将那位副堂主处死。
说不定那位副堂主早就想脱离寻龙门,与周元成做了交易,此时已在不知哪个山头里当了山大王。
又说不定从最开始许多福看到的,就不是副堂主,只是他的错觉。
可能性太多。
不管怎么样,这座监牢里没有寻龙门副堂主的身影,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嗯?”
就在陆专一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右侧最后一间监牢上里。
视线扫过之后,他发现这座监牢很不对劲。
起初,他看到在火炬光芒照不亮的角落里,蜷缩着一道影子。
他还以为那是个正在休息睡觉的囚犯,但仔细一瞧才发现,那其实是一具骸骨骷髅。
骷髅?
陆专一皱起眉头。
既然有专门的人过来打扫监牢,又为什么会特意把骷髅留在这间空荡无人的牢狱里?
总不可能是为了摆着好看吧?
“陆公公。”
许多福这时似乎已经放弃,脑袋失落地垂了下来:“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打道回……哎?陆公公你在做什么?”
在许多福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陆专一走向那座金属监牢。
从外部轻而易举打开监牢大门后,陆专一来到那具骸骨,蹲了下来,从胸骨中央掏出了一个小巧的、凹凸不平的方体机关物件。
陆专一拿着这根机关物件起身,在四周环视一圈,最终在某面墙上看到了一个微微凸起的石砖,用力地按了下去。
与此同时,旁边的石砖被翻开,进而暴露出一个方形孔,形状大小正好与陆专一手里的机关物件对应。
许多福这时凑了过来,睁大眼睛:“这是……”
两人对视一眼。
陆专一倒是不着急插.入机关,疑惑道:“费这么大功夫,周元成在搞什么东西?”
许多福说道:“估计是暗门,他肯定是把副堂主那样的重要人物藏在了暗门后面!”
陆专一转头看着许多福:“这么说,寻龙门副堂主手里的秘密还不小?值得周元成这样藏着掖着。”
许多福兴奋地搓了搓小手:“秘密大那才好啊!这要是把人救出来,那不得狠狠赚一笔?!”
看得出来,这小子真的是天生贪官圣体。
陆专一无奈摇头,略作思忖之后,还是将手里的机关物件插.了进去。
机关完美契合。
随着一道微妙的摩擦声,一扇小型暗门在监牢墙壁上出现。
许多福刚想进去,就被陆专一拉住。
陆专一使了个眼神,问道:“那些人看到我们进来了,会不会通风报信?”
许多福想了想,摇头:“他们没这个机会的。”
陆专一问道:“什么意思?”
许多福环顾四周,确认在这里对话不会被听见,于是小声说道:“一旦寻龙门副堂主的位置确定下来,寻龙门即刻就会出动,火烧将军府,这些囚犯一个都别想活着见到周将军!”
陆专一皱眉道:“那如果副堂主不在这暗门后面呢?”
许多福笑了笑:“那我就说副堂主已被周将军残忍杀害,寻龙门为了报仇,还是会烧将军府。”
“……”
合着将军府怎么着都得被烧是吧?
陆专一有些意外:“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狠角色。”
许多福嘿嘿一笑:“贪官嘛,偶尔就是要胆大才能贪得多。”
听到这里,陆专一还是没有着急动手。
他最后盯着许多福的眼睛,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许多福沉默,随后提醒道:“公公可还记得我刚才说的那句话?”
陆专一道:“只有互相握着把柄,才能真正地共事?”
许多福点头。
想想也是。
军费之事,乃是许多福最大的把柄。
百万银两的贪污巨款,要是被白凝愁发现,那大概率得被九族消消乐。
而且许多福也不敢确定,陆专一有没有将秘密交予他人保管。
就算许多福真想杀了他陆专一,也没法确定秘密会不会被传出去。
因此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和陆专一始终保持同盟友好关系。
许多福嘿嘿一笑,又换上那张谄媚的脸:“当然了,就个人而言,小人还是尤其钦佩陆公公的胆识与智慧,对陆公公的敬仰宛如……”
“滚蛋。”
陆专一懒得听他拍马屁,慢慢推开暗门,接着再给许多福一道眼神示意。
意思很简单。
你先上。
“怎么又是我……”
许多福满脸委屈,却也不敢违抗陆专一的指令,第一个走进暗门之中。
陆专一紧随其上,进入暗门之后,果然看到一片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