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十三呆滞的样子，萧无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月瑾瑶每天晚上都会对他施展入梦之术，这个事情姬临渊一直都知道，而且还是姬临渊提醒他，让他多睡觉的。
但是……
十三不知道。
于是……十三就把这份入梦之术给驱散了。
“我说我做了个噩梦，你信吗？”
萧无澜尴尬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看着十三。
十三无语，她默默地看拿着萧无澜，许久之后，她微微点头：“十三相信。”
之后，便是长久地沉默。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入梦之术，萧无澜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但是却再也没有了月瑾瑶的入梦之术。
这一次，是真的睡着了。
翌日，晨，旭日初升。
萧无澜久违的正常苏醒了。
看着陌生的房间，他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被姬临渊拉出来修炼了。
不过，姬临渊原计划中需要一个月的修行，他只用一天就完成了，之后的二十九天，他没事做了。
或者说，在姬临渊找他之前，他没有事情做了。
他运转姬临渊给他的《天地万象观想法》，抬头去看天空，一瞬间，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一股强大的压力冲向他的双目，只一刹那，他便感觉双目为之失明。
失明之前，他依稀看到了两个字。
“至上”
与此同时，一股模糊的意象也在他的精神中形成，虽然这股意向非常模糊，但是萧无澜感觉自己已经可以调用一些这个意象的伟力了。
他伸出手，口中默念：“t……”
念了一半，他便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已经消耗了大半，若是念完，自己很可能会精神力耗尽而死。
他默默地收回了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十三在一旁看着萧无澜，悄无声息在萧无澜身前挥了挥手，目盲的萧无澜什么都没有看到。
发现了这件事，十三的脸色有些难看：“侯爷，你的眼睛……”
“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瞎了。”
萧无澜无所谓的说道，似乎瞎了的不是自己的眼睛一样。
“啊，这……”
十三无语的看着萧无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无澜默默起了一卦，询问天意：自己的眼睛怎么做才能恢复。
天意告诉他：三个时辰后，视力自然会恢复。
有天意做保证，萧无澜自然没有任何紧张的，区区三个时辰，他等得起。
他转头向房屋走去，然而，一步踏出，他顿时感觉脚下一空，险些摔倒。
就在他即将倒地的时候，一股淡淡的幽香自他身侧浮现，一个貌似柔软，实则坚固的躯体扶住了他。
十三的声音自他耳侧响起：“侯爷当心，这里有个坑洞。”
“哦，知道了。”
萧无澜没有挣脱十三的搀扶，目前的他，的确看不到东西。
不仅仅是眼睛看不到，刚刚的天地之势压迫下，他的神念也被压迫得看不到任何东西。
简单地说，他现在是个彻彻底底的瞎子。
知道自己会康复，所以萧无澜其实也不在意自己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偶尔瞎一下，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知不到，这种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侯爷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状态吗？”
看到萧无澜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十三最终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
“突然看不到，您不觉得不适应吗？”
“不适应……的确是有些不适应。”
萧无澜笑了一下，抬起手掌挡在眼前，他晃了好几下，可是视线中却什么都没有。
他能感觉到阳光洒在脸上的温度，也能感觉到手掌的阴影挡住阳光在脸上留下的阴凉，可是，看不到，感知不到。
“不过，人生哪有十全十美，习惯少一些东西才是常态。”
萧无澜不知道自己是在和十三说，还是在和自己说。
或许是失去了视觉，成为了盲人，让他变得多愁善感，他现在竟然有很多话想说。
“我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家族被灭，仅我一人活了下来。”
“我之前活着的目的就是复仇，找到仇人，杀了他。”
“可是，当我真的追查下去后，随着一个个线索出来，我却一点都不想知道答案了。”
“可是，没办法啊，有些事，不是你想不知道就能不知道的。”
“哪怕我不想分析，可是那些证据拍到我脸上以后，我会本能的对证据进行排列组合，找出所有隐藏的信息。”
十三闻言，有些困惑的看着萧无澜：“侯爷说的真相是什么？很残酷吗？”
“残酷到算不上，只是，这个答案真的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萧无澜无奈的笑了一下。
“按我现在所知，我们家族被灭的事情，是我爹主动选择的。”
十三闻言立刻否认道：“不可能！叶大祭司怎么可能……”
“所以说，你知道的东西不够多啊！”
萧无澜苦笑了一下。
“我爹和我都是卜天祭司，说白了，我们都是算卦的，我们这种人有个通病，看到了某些事情，我们会把这种事说出来。”
“但是啊……天机，不是可以随便泄露的！”
“我爹看到了百年之后……不对，九十九年后的末法时代，在那个时代，灵气消失，世间一切都陷入了毁灭。”
“他本可以装作不知道，就这么过去，可是呢……”
“我们家的人做不到……”
“所以他把这件事以及一些解决方案告诉了陛下，然后，天机泄露，出现反噬了。”
“天发杀机，不是人能躲开的，因为泄露的东西过于重要，我们一家人都在天道的抹杀清单中。”
“然后呢……我爹为了让我活下去，他找了陛下，让他联系幽渊的人出手。”
“因为幽渊的人只认钱，他们做事很靠谱。”
“可是即使这样，事情还是出现了一丝偏移，幽渊的人知道了我爹找到的渡过末劫的方案，最后，我们一家人，死的都很惨。”
“而我呢……因为很久以前，救过月瑾瑶，所以月瑾瑶也救了我，并把我带到了玄天剑宗。”
“直到我回来，开始调查我们家族的事情。”
十三不再言语，她现在被萧无澜轻描淡写的叙述惊呆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萧无澜家里的事情涉及这么多。
“现在，我查完了家族的所有事情，可是，我该找谁报仇呢？”
“幽渊？他们是收钱办事的，他们只是刀，我家族的人死的惨，更大可能是因为这把刀钝了。”
“可是，十三，你会因为你的刀钝了，就折断了这把刀吗？”
十三摇头：“我会磨刀，让刀变得锋利。”
“对啊，磨刀。”萧无澜笑了一下，“前几天的天榜，你看了吧。”
十三点头，见萧无澜看不到，补充道：“看了。”
“原本的天榜第二是幽渊的老大夜幽冥，然后陛下先挑了第三到第二十，以无敌之姿去挑战了夜幽冥。”
萧无澜回忆着天榜的名次，虽然姬临渊没说，但是他知道姬临渊是怎么想的。
“结果是，陛下赢了，不仅震慑住了夜幽冥，也敲打了整个幽渊。”
“你说，这……算不算敲打。”
十三道：“算。”
“对啊，幽渊已经被敲打了，我不能再怨他了。”
萧无澜叹了口气。
“那，我能怨被我爹拉去的陛下吗？”
十三默然。
“然后就是我爹，说出末劫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他都一清二楚。可是，就算是知道，他还是说了，你说……”
“我能怨我爹吗？”
十三依旧不说话。
“所以啊，我们家的事，我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我以为我是局中人，可是，我真的只是一个旁观者。”
萧无澜叹了口气，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反而更加平静。
“现在的我，就算是计较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这一整个局，我是受益者，也是唯一一个跳出了杀局的旁观者。”
“就像我说的，什么都追求完美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存在完美。”
说着，萧无澜伸手摸了摸十三的脑袋。
“做人，其实没必要那么认真，有些时候，放过自己，远比一直逼迫自己要强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