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墨颜和苏晓都坚称没问题,当天晚上,巨子还是放出了偃甲飞鸢,送了亲笔信给他的几位老友。
那飞鸢是巨子早年游戏之作,那时的巨子的偃术已臻化境,虽是游戏,但也惟妙惟肖,真假难辨。
这东西当年在修仙者的圈子里大行其道,几乎人手一只,毕竟很多修为不够的人用不来千里传音符。
但是自那一场大变故之后,不说偃甲飞鸢,便是修仙之人,都几乎绝于世间了。
那飞鸢掠过山林,越拔越高,逐渐融入高空的夜色里。
而这一幕都落在一双眼睛里。
那眼睛一黑一白,像是阴阳鱼,但空洞无神,不似活人。
眼睛的主人穿着一身夜行衣,戴着斗笠,站在一处突出的山岩上。
这里是太阴山脉奇绝险要之处,一般人根本爬不上来。
换言之,能站在这看风景的,多少有点仙家本领。
那阴阳眼盯着天空看了半天,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尚无类,你到底想干什么?”
回应这一声轻叹的,是阴阳眼腰间的一块铁牌。
那铁牌一面刻了个银钩铁画的“鼎”字,另一面是玄奥的道门符箓。
千里传音符。
符中有略微失真的声音传出:
“无非是插手皇储之争,以尚无类的威望,他若支持齐王,只怕山庄那帮老头里有一半的口风都得变。”
“那倒是好事了,可惜尚无类不是那样的人。”
“两百年不见,你能说他一点没变?”
“……无论如何,他这一闹,天下惊变,乱世已至,苦的还是百姓苍生。”
“因此我们更要让晋王——”
铁牌中的声音还没说完,阴阳眼就在牌子上一抹,让其归于寂静。
良久,他才轻轻说了一句:
“乱世盛世,还不是山庄说了算?”
这句话音刚落,阴阳眼忽然把视线转向一边。
那个方向上,一道银光骤然升起,犹如劈山斩海的一剑,刹那间从林莽中冲上天际。
那是偃甲飞鸢飞去的方向。
“不好!”阴阳眼惊道。
下一刻,微小的火光在天穹中爆开,然后分散成点点火星,坠向大地。
和苍莽天地比起来,那火光真的太小太小了,如果不是阴阳眼身怀秘法,根本不可能看见它。
可这小小的光,却仿佛要点燃什么。
愕然了半天,阴阳眼满脑子想法最终只能化作一声苦笑。
“那帮莽夫剑修,这下有好戏看了。”
*******
尚同学宫中,巨子突然从书册之中抬起了头。
他抬手敲了敲桌面,立时便有一行行偃术符文在他面前凭空浮现。
“一击命中灵力核心,这个速度是……御剑术,剑修……”
看着那些不断浮现的故障报告,巨子很快判断出了情况。
皱眉思索片刻后,他有抬手敲了敲桌子。
一种隐晦但磅礴的力量从这个房间扩散向整个尚同学宫,但它转眼间又消失无踪。
从出现到消失,这股力量几乎没引起任何变化,就像一个幻觉。
只有那些最最敏锐的鸟兽,在山风中嗅到了不安。
“明天一早,把所有人叫到这里来。”
巨子对哼哈二将吩咐道。
*******
第二天清晨,正准备接着去拆高达的墨颜和苏晓被哼哈二将带去了巨子的工坊。
两人到后,除了旺财外的学宫全员都到齐了。
巨子站在自己桌前,第一句话就吓了所有人一跳:
“昨夜丑时,有剑修潜入到学宫附近,击毁了为师的偃甲鸟。”
还没等众人吵闹起来,巨子的第二句话就把气氛提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为师已开启护山大阵,今日起,你们许轮流看守大阵节点。”
巨子的八个学生面面相觑,无言地消化着巨子话里的信息。
最先消化完的苏晓率先开口:
“我勒个……这是蜀山派跟咱开战了吗?”
墨颜一歪头:“蜀山派是哪个门派?”
“我是说……剑修,现在剑修都是哪个门派的?”
这就涉及到墨颜的知识盲区了。
听到两人的小声交流,最沉稳寡言的大师兄出来答道:
“除了咱们学宫,和一些山野散修之外,世上的修仙之士,大都归于鼎剑山庄了,可是……”
大师兄说到一半,声音就低了下去,目光望向巨子。
巨子摇摇头:“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鼎剑山庄的人,就算是,鼎剑山庄内向来也不只有一个派系。可是这样公然违约的举动,已经近两百年没有了。”
说到这里,巨子沉思片刻,又道:“山外必有巨变,非乐,你去京城打探消息。你这些师弟师妹,自己挑一个帮你,哼哈二将也由你带去,注意安全。”
非乐是大师兄的名,他的姓则随了巨子姓尚。
“是,师父。”
巨子说到巨变一词时,墨颜和苏晓同时想到了同一件事,对望一眼。
而巨子何等敏锐,两人的小动作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而后勾起了他的回忆。
“晓晓,你回山那天说的事情,再说一遍。”
“呃,”苏晓也意识到了一部分严重性,“北狄南侵,已至飞龙关?”
“他们哪天到的飞龙关?现在可破关了?”
“没有,他们根本没靠近飞龙关。”
“什么?”
“他们离飞龙关还有五里地就被我开着高达团灭了。”
“……”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好歹……好歹我和师姐算是救下一城百姓……”
听着苏晓的狡辩,墨颜又好气又好笑。
这家伙,说到闯祸的部分就是他自己开高达,说到立功的部分就是“我和师姐”。
也不知道去哪学的。
巨子的脸色也是复杂无比,夸也不是骂也不是。
憋了良久,终于吐出一句:
“罢了,难怪山庄这么紧张。”
大师兄尚非乐也有点懵:
“师父,那我这京城……还去吗?”
“去,但不要在明面上活动了,盯紧晋王齐王的动向,有事随时说。”
“明白。”
安排完大师兄,巨子的目光再次望向墨颜和苏晓。
“你们两个……”
“师父鞭下留情啊!”苏晓当场就跪了,跪得雷厉风行,把周围一圈师兄师姐吓了一跳。
巨子:“……”
深呼吸半天,巨子才说道:
“这回不抽你,起来吧。”
“师父如天之恩徒儿无以为报——”
“闭嘴。”
“诶。”
“眼下这件事,不论根源为何,终究是鼎剑山庄先过了线。既然如此,伸过来的手就要剁掉。除了去京城的,和晓晓,颜儿,其余人轮流看守阵眼。”
众人领命。
“晓晓和颜儿,除了外面那个高达之外,你们这些年应该还做了好些战斗偃甲,一直藏着掖着吧?”
两人默认。
“那你们两个随为师出去……‘非攻’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