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溢满了浓郁的柠檬香膏的清新剂味。
“华华，开不开心呀？”
坐在副驾驶处的女人面带微笑回过头来，看向后座上绑着安全带的小女孩说。
“开熏！”
女孩露出一口刚刚掉过门牙的小乳牙含糊不清的回答。
“好久没全家一起出来了啊，真好。”
开车的男人用手扶了一下黑框眼镜，语气中吐露着慵懒。
“夜夜看起来不是那么开心啊。”
女人有些担忧的指了指身后一直看着车窗外风景的小男孩，抱怨一般向男人说。
“小小年纪能这么稳重，这孩子随我啊。。”
男人眼睛直视前方，嘴里念念叨叨无不自豪的说。
“瞎说，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女人笑骂一声，轻锤了一下男人的肩膀。
“哎！你别开那么快，慢慢开。”
那女人瞄了一眼仪表盘，推搡着男人说。
“没事儿没事儿，这都快到市郊了，荒郊野岭开快点也没啥事。”
男人抬手打掉女人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嘟嘟囔囔说着。
“麻麻，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呀？”
后座上传来散华奶声奶气的声音，女人闻音轻轻摇了摇头。
“快啦快啦，华华你无聊就睡觉觉吧，等到了妈妈再叫你。”
“吼！”
听见女儿的回答，女人松了口气般长叹出声，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般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我我我把饭盒忘在厨房了啊！”
她尴尬的咧开嘴朝向开车的男人说。
“你啊你啊，成天丢三落四。”
男人伸出手指弹弹妻子的额头。
“唔，都怪你不提醒我啦！”
女人用手捂住被弹红的额头，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
“我后备箱里还有些小零食，要不然等会吃它们吧，反正我们是去赏花，又不是去吃饭。”
男人耸耸肩，一脸无奈的说。
“我们是没事啦，可是俩孩子……”
“我要吃饭，不吃零食！”
女人还没说完，后座就传来了女儿的抗议声。
“饭饭饭饭饭饭！”
散华挥舞短短的四肢抗议，一副教科书般标准的熊孩子样。
“好啦，姐姐不要闹了。”
男孩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转过身去摸了摸散华的头说。
“我怎么总感觉咱生的是兄妹不是姐弟呢？”
女人压低声音，窃笑着跟男人小声说。
“不管不管！我要饭饭！”
散华依旧狠狠挣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旁边的散夜露出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转过头去看向坐在副驾驶的妈妈。
“这附近有家快餐店，绕个弯去买一下吧。”
男人叹了口气，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家里的小危机。
“好呀，饭饭饭饭！”
这句话像是魔咒一般，刚说完散华就安静下来，坐在后座甩弄起了那对小短腿。
女人面带微笑转过头去看向男人。
散夜把目光重新移回窗外。
男人握住方向盘向左转弯。
这一切都平凡的如同梦境一般。
可是梦碎的速度甚至会超过光。
坐在后座上的小散华慢慢睁大了眼睛。
轮胎摩擦地面的吱嘎声和卡车喇叭发出的轰鸣混合在一起，最后只能看见爸爸嘶吼着“小心”扑向妈妈的身影。
坐在身旁的弟弟不知道被什么力量驱动，也翻身压住了自己。
说不定弟弟真的随爸爸呢。
世界毁灭前一秒，小散华的脑袋瓜里忽然想到。
“轰！！！”
有生以来从未听到过的可怕声波传进了脑袋，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被重锤狠狠锤击，撕裂般的疼痛感让散华吼叫出声，可那叫声在撞击声前不足挂齿。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三秒，也许有三年，世界重新静止下来了。
疼痛和恐惧瞬间侵占了散华幼小的心脏，眼泪不用酝酿便泉涌般奔涌出来。
来不及喊妈妈，温热的液体便滴落在了散华脸上。
这是……什么？
散华想举起右手，剧烈的疼痛感让她放弃了，她只好伸出不痛的左手摸了摸那温热之物。
粘粘稠稠，而且有很大的腥味。
散华低头看向右手，顿时浑身上下止不住的战栗。
那是散夜的血。
她尽力挺起腰来，然后看见了散夜背上仍在不断流出暗红色血液的巨大伤口。
这是什么？我在哪？为什么？
那一瞬间，小散华感觉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下一秒就会在妈妈的怀里醒来。
她扶住副驾驶位的靠椅，哆哆嗦嗦探出头去看了一眼，然后便昏死过去。
座位上，只剩下一分钟前还名为“爸爸”“妈妈”的诡异肉块。
……
长大有时候需要很多年，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瞬间。
绝对不能再任性了。
孤独的站在手术室前，穿着病号服的散华右手打上了石膏，她把左手死死攥紧想着。
要当一个好姐姐，不能让弟弟再受任何伤害。
穿着黑色礼服，抱着两张黑白照片的散华红着眼圈想。
这是世界上唯一和我血脉相连的人了。
散华坐在床边，看向依旧昏迷不醒散夜的侧脸想
【万一弟弟也像爸爸妈妈一样，再不会醒来该怎么办？】
散夜昏迷的第八天，散华颤抖的用小手在病危通知书上颤颤巍巍签下了字。
她坐在病床旁，注视着散夜发白的脸想着。
想着想着，她便忍不住落下泪来。
神啊，为什么偏偏要这么惩罚我呢？
如果末日前一秒，弟弟没有扑向我的话，他一定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吧？
都怪我，都怪无能的我，要是我这种人根本没出生就好了。
眼泪淋湿了白到刺眼的床单，散华抬起手来擦干泪水，放下手臂的瞬间，她的目光和散夜的目光对上了。
“你没事，太好了，姐姐。”
散夜的眼眸中重新燃烧起了小小的生命之火，他虚弱的张开嘴，蚊鸣般呜咽。
想要和弟弟结婚，想照顾他一辈子。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在两人之间，散华伸出手指触摸散夜冰凉的脸，大声嚎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