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上只有娟秀的短短五个字,却把我的冷汗一层一层的吓了出来。
那五个字是,
【老来多忘事】。
这五个普普通通的字像是被血做墨写出来的一般,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纸片上流下来。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我还没把纸条放下时,身后就传来了女人幽怨的吟唱声。
不会这么倒霉吧……不不不我可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这些牛鬼蛇神我不信啊啊啊!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我心里不自觉的默背起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我脸上流着冷汗,缓缓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就在我目光聚焦从桌子到床上的那一秒,整个人便不可控制的愣住了。
身穿红旗袍的绝美女人优雅的坐在床榻上,丹唇微启,唱着让我头皮发麻的歌。
“唔啊啊啊!”
我惊叫出声,脚比大脑动的很快,当我有逃跑这个想法的时候,人已经狂奔到卧室外了。
我大气都不敢喘,连滚带爬的跑下了楼梯。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我脑子忽的一转,发现自己忘了什么。
李子颜他们呢?!刚才蔡玉寒只离我不到三步之遥啊!三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平地消失呢?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还没等我思考明白,身后就又传来了女人的歌声。
我强忍恐惧回头看去,发现女人依旧在床榻上温和又幽怨的浅吟低唱着,而我并没有走出一步!
我浑身上下的汗毛根根炸起,这次我真的怕了。
这种反常的超自然现象貌似只有一种解释……鬼打墙!
反正逃走也会回到这个地方,我干脆放弃了抵抗,只好奇的打量这面前的女人。
女人身穿火一样鲜红的旗袍,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五官端正举止优雅,除了皮肤白皙的不像活人外,没有其他可怕的地方。
“你……是人是鬼?”
我看着掐着兰花指低唱的女人,忍不住厉声问。
女人仿佛刚刚察觉到我的存在一般,停止歌唱,面带惊喜的微笑转过头来,可看清我的脸后她的面庞又阴沉了下去,更加悲伤哀婉的唱了起来: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那声音似乎有诡异的魔力,好几次我都被这种悲伤的氛围感染,想要走上前去拥抱一下这个孤独的女人,我咬了咬舌尖,想让自己多少清醒一点。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唱到这儿,女人伸出手臂来,像是要留住谁一般在空中虚抓了几下,终于还是放下手来,摇了摇头。
“少年郎,你不应该来这种阴气太重的地方。”
女人抹去脸上的泪痕,用劝诫一般的语气开口对我说。
她的声音如同老林中安逸的百灵,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
“快回家吧,要不然我就吃掉不听话的小孩哦。”
女人站起身来拽开门,略带威胁的跟我说。
“最近比较流行夺走人的灵魂,吃小孩好几十年前就没有小孩信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人貌美让我放松了警惕,我居然跟女鬼吐槽了一句。
说完话我就想扇自己一个耳光,这时候不走还废话什么?
可是我刚迈开步子,女人就把门轻轻关上了。
完了,就因为一句话这女鬼看上去反悔了。
没想到我竟然会因为一句吐槽命丧凶宅,这死法好羞耻啊。
“果然啊,我什么都做不好,当一个好太太也是,做一个女鬼也是。”
红旗袍女人低落的坐在床头,蜷缩起身子轻声说。
“这样的我被抛弃也是应该的吧?毕竟像我这种垃圾最应该去的地方就是垃圾桶。”
她面带自嘲的微笑,摇摇头说。
总感觉这家伙非常的可怜。
“不,不是的!”
我斟酌再三,强忍恐惧说出了这句话。
“我刚才可是被太太你吓了个半死,至少作为女鬼你是合格的!”
等我大声喊出这句话,才感觉这话实在是好羞耻,人家做鬼合不合格难道还用你打分吗?
“谢谢,你是个好孩子啊……喔?”
红旗袍抬起头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目光就钉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阴冷恐怖,我刚休息一会儿的汗毛又一次炸起来,冷汗也从毛孔中泌出。
这一天我都不知道汗毛炸起多少次了,求求你给我的汗毛放个假吧。
“怎么了吗?”
我被红旗袍盯了至少十秒,心里发毛的我还是忍不住问了问她。
“少年郎啊,你身边最近有没有……忽然的桃花运?”
红旗袍用食指拇指捏住下巴,歪过头来疑惑的问我。
李子颜在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然后就把我否决了。
这不是桃花运,这是血光之灾吧?
我对着红旗袍女鬼无奈的摇摇头。
“这样啊……”
还没等我回答,红旗袍就像是有了答案一般点了点头。
“没想到少年郎你也是性情中人呢,真是有趣的人啊,如果早八十年认识,说不定我们会变成好朋友。”
她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像是山野间盛开的小百合。
“这是一个很任性的请求,如果少年郎你无事可做的话,能不能听我絮叨絮叨?”
红旗袍眼里露出乞求之意,我的心忽然软了一下。
“嗯,你说吧。”
我壮壮胆子,三步两步走上前去坐在床沿说。
“我啊,什么都懂,虽然我能做好内事,可他对待我更像是对待一个保姆,他本来就不应该也不可能爱上我这种女人,他爱的本就应该是会用高跟鞋在舞池里噼噼啪啪踩出好听节奏的她。”
红旗袍女人像是在给我讲故事,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她面色阴沉,絮絮叨叨的说。
“可是我还是太傻了,我真傻,真的。我还以为他会回来的,就连写的遗书上也求在自己的墓边多挖一个墓等他回来陪我,可是我……终究没等到他。”
女人说到这里,悲从中来,眼泪从没有血色的脸颊上不断滴落。
“自古渣男配绿婊,渣男绿婊分的早。”
我脑子里忽然想出了一个顺口溜,嘴唇一比一合之间就说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女人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笑的腰都弯了下去。
“说,说得好啊,可惜不太精确。”
女人擦去眼角哭出的泪花,摇摇头说。
“自古渣男配绿婊,渣男绿婊守到老。”
她摇摇头,压抑着语气轻声说。
“这是,什么歪诗啊?”
女人抬起头注视着我的眼睛,摇了摇头。
“你们来的有四个人吧?两男两女?”
她忽然没头没脑的张口问我。
“嗯,啊。是,两男两女。”
我坐在发出剧烈霉味的窗沿上,心不在焉的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呆在这个女人身旁我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如果啊,我是说如果,让你和这两个女孩中选一个和你一起生活的话,你会选谁呢?”
红旗袍女人倚在床头,略带着慵懒问。
“一起生活……你是指结婚?”
面对突如其来的尖锐问题,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试探的问了回去。
“不,只是一起生活而已的话。你会选谁呢?”
女人貌似对这个话题非常有兴趣,仓促着我选择。
一起生活的话……
我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屏住呼吸思考着。
“应该是双叶吧。”
斟酌再三,我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真意外,我还以为你会选那个白头发的女孩呢,她看起来要华丽的多,还有玫红色的好看眼睛。”
她眼角微微舒展开来,一副万分意外的模样。
“你为什么知道她们的名字?”
这回该轮到我震惊了。
“很正常吧?毕竟我是鬼啊。”
女人歪歪脑袋,咧嘴一笑说。
对啊,她不说我都快忘了。
这回答可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管你什么超自然现象都和老娘无关,因为老娘是鬼啊!
“能告诉我为什么选那个孩子吗?”
她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好奇的看向我。
“因为那家伙太傻了吧?做饭只会用微波炉,用刀子就会割到自己的手,连煤气灶都不敢自己打开。如果让她一个人生活,八成要天天吃外卖了吧?”
我看向潮湿的地板,自然而然的说。
“这样啊,你是把那个孩子当成家人看待的。”
女人不无遗憾的看了我一眼,像是没听见自己想要的回答。
她说完就闭上了嘴不再说话,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搭讪女鬼,索性也不开口,只期待她快点对我失去兴趣放我走。
一片寂静之中,我隐约听见了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笛声,虽然我不懂音乐,但还是感觉那笛声实在悲伤。
“可是那两个女孩,都喜欢你哦。”
女人在床上直起身来坐着,轻声说。
“什么?”
我听笛声听的太专注,一时间没听清女人在说什么。
“真迟钝啊……也好,最后的最后我就帮帮你吧。”
女人说着,转过身去抚摸了一下身后的墙。
她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解的歪着头,看她做完这些事。
“快走。”
女人从床上慢慢站起身来,嘴里含糊不清的说。
“蛤?”
我完全听不懂这家伙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了。
“快走,快跑啊傻孩子!快跑!”
女人疯了一样朝我窜了上来,用极大的力气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一屁股坐倒在地板上,疼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阳阳?阳阳?”
“三郎,你怎么了?”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仍旧站在原地,李子颜和双叶正拽住我的肩膀摇晃着,话语里满是关怀。
“我没事……”
我边说边看向女人坐过的那张床,冷汗瞬间淋透了我的后背,剩下的话语都灌回了嗓子里。
女人早已消失不见,床后的墙裂出千万道裂痕,眼看就要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