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女脸上的笑意，路明非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虚无，一个简单而又抽象的词汇，使存在失去本身意义的状态，不可被观测，不可被理解。
它可以指代死亡，也可以指代某种物质的缺失，甚至可以是一种主观的状态，也可以是一种客观存在的复杂且多维度的概念…
少女称【虚无】平等的笼罩着任何人，却又没有意义。那么，祂为什么会侵染自己的记忆，而脚下的世界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直觉告诉路明非，所谓的【虚无】并非少女所说的这么简单，但他目前无法触及这个层次…甚至在此之前的成百上千的轮回之中，他都未曾察觉到少女以及她背后的势力。
路明非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道：“第二个问题，我应该如何返回我的世界之中？”
“你不必担心会永远的留在这里。”少女轻轻摊开双手，手中出现了一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小盒子，她突然没由来的问道：“你听说薛定谔的猫吗？”
路明非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当然听说过，一个有趣的物理问题和哲学争议。”
“薛定谔的猫”，是指将一只猫关在装有少量放射性物质的密闭容器里。放射物质衰变触发机关，猫就会死，反之猫还活着。根据量子力学理论，此刻的猫理应处于死猫和活猫的叠加状态。
少女满意的点了点头：“没错，你身体依旧停留在本征世界，意识则被束缚在量子之海。所以，你就是那只被关在盒子里的猫，处于生与死的量子叠加态。”
“什么，那我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死！！！”路明非慌忙扑向身后的少女：“姑奶奶我错了救救我啊！！！”
“不，此刻的你并不危险，甚至还算得上安全。”少女无奈的侧身躲开路明非的飞扑，“还有，请不要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占便宜。现在的你，在一位【忆者】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啊哈哈…”闻言，路明非尬笑着摆了摆手，“不敢不敢，我怎么会对姑奶奶您有那么不纯洁的想法呢…我还得靠您离开这里呢～”
“呵，你最好是…”少女瞪着死鱼眼盯着路明非，“刚才说到，你的意识处于一种生与死之间的量子叠加态，也就是说，你睡着了～”
“我…睡着了？”路明非惊讶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幻觉？都是梦境？！”
“是，也不是…”少女神秘的笑了笑，“当你发觉自己处于梦中之际，你才能醒来。否则，你的下场只会和那些被风蚀的石雕一般，化为【虚无】的一部分…”
路明非的脸色逐渐变得沉重，身体被冷汗浸湿。直觉告诉他周围的那些奇形怪状的一座座雕塑都曾经是一条条鲜活的神明…眼前的少女绝对没有在和他开玩笑。
嘻嘻，这就怕了？”少女的脸上挂着几分幸灾乐祸，她轻轻旋转着手中的花伞，“你未来的路，可比现在凶险千万分，你永远不会得知，死亡与明天哪个会先降临在你的头上～”
突然，天空如同被石子打碎的玻璃一般破碎，裂痕向着四周蔓延，整个世界开始分崩离析。
“哦哦～”少女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唉，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分别的痛苦才是人生的主旋律。少年，你找到了回去的路，梦即将醒了…”
“人们总是要学会告别过去的，在这一点上，龙族也好，至尊也罢…都是一样的。”路明非收敛了笑容，“只是轮回越多，越能深刻的理解，那些平凡的美好是那么的来之不易…”
“……”
“说起来，”路明非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女，“我应该还有最后一次提问的机会，对吧。”
“是哦。我还可以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少女饶有兴致的看着路明非：“提问吧，少年。梦正在破碎，留给你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个，额…”少年犹豫了片刻，语气中略带一丝颤抖的开口问道，“我的弟弟，他…他还好吗？”
“哦？”少女仿佛对他的问题感到吃惊，“居然是这个问题吗？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不过你问的是哪一个弟弟？是那个独自一人保护着濒临崩溃的世界的守望者，还是这个被逆臣贯穿心脏封印在水银中的复仇者呢？”
“啊…”巨大的悲伤使路明非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少女的话，并未出乎少年的意料。甚至，他早就明白事情会是这样的，只是…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他还抱有一丝幻想，但幻想之所以是幻想，是因为它本就无法实现。
只是，每当他想到那个喜欢喊他哥哥的小魔鬼，那个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陪自己淋雨的小魔鬼，那个为了自己不惜与命运为敌的小魔鬼，独自一人忍受着煎熬与痛苦……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你似乎…很在意他。”少女仿佛也感受到了少年的痛苦，她静静的立在少年的身侧，手中的伞轻轻收拢。
“我也不想啊…”少年顿了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是，他老是一口一个哥哥的叫我，被我拒绝时却像一只被世界抛弃的小狗……”
路明非抽了抽鼻子，强忍泪水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的世界很小，关心我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师兄，芬狗，学姐，叔叔，婶婶，老大，零…”
“可是，他的世界比我还小…他的世界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没用的、不称职的哥哥…咳咳，抱歉，眼睛进沙子了…”路明非欲盖弥彰的揉了揉眼睛。
“时间到了，路明非。你该回去了…”脚下的大地破碎，少年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然而，在他即将陷入沉睡之前，少女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想起：“你的弟弟托我给你带一句话，如果哥哥厌倦了勾心斗角，不如趁着这一次机会，选择一个平凡的人生吧…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支持你，我最爱的哥哥。”
“真是…一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啊…”说罢，路明非陷入了沉睡之中。
……
学校医务室中，还在昏迷中的路明非眼角默然渗出两行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