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好刺眼…话说天堂电费是上帝代缴的么…”
习惯黑暗的双眼骤然被强光刺到,沈毅本能抬手一挡,嘴里嘟囔着。
哪知下一秒,整齐的轰笑便将他淹没。
“哈哈哈哈!”
这笑声很大,也很清澈,像一群十五六岁少年人发出的,微微还有些耳熟。
双眼逐渐适应强光,视力恢复后,沈毅慢慢将手从眼前挪开。
而当他看清周围那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庞时,饶是见惯了枪林弹雨,大脑也短路宕机了。
“我刚才明明…这什么情况?!”
看着表情呆滞、瞳孔扩张、一副睡懵了状态的“沈学神”,后排靠窗那几尊真神立马坐不住了,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纷纷开口打趣。
“噗!沈毅你昨晚通宵了吧?别说刚才,你今天有整整六节课都在梦周公,比我还多两节。”
“嘿嘿…我看八九不离十,而且咱最多梦个周公,他倒好,都出境跑到上帝那去了。”
“噗嗤…”
听到这有些欠扁的声音,仨金光闪闪的大名自动蹿出脑海。
罗源、孟子昂、杜少轩…
举目四望,才发现自己所在之处并不是什么雾气缭绕的天宫,而是一间摆满旧桌椅的大教室,和记忆里高中那间一模一样。
刚才那束强光也不是上帝的长明灯,而是高悬于窗外的夕晕。
其实那夕晕并不炽烈,相反,橘黄色的暖阳透过玻璃窗洒进教室,洒过一排排桌椅一张张脸,所及之处,所有人和物都被镀上金色柔衣,整个画面美到有些虚幻。
沈毅起初也觉得一切都是幻觉,直到四颗粉笔头拖着残影,精准命中他们四尊真神的额头,短促的痛感传到大脑,沈毅才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老天爷貌似真给他了一个重开…哦不,重生的机会。
还未来得及梳理脑中的纷繁,班主任何允平静中带着阴冷的声音传遍整个教室。
“既然三位都那么喜欢周公,罗源今天还梦了四节,那就请三位同学下课来我办公室,和老师仔细聊聊,你们的论道内容。”
“唉…”
面对即将到来的滚滚雷劫,三位真神为刚才的鲁莽行径追悔不及。纷纷耷下脑袋,眼中神光暗淡。
“沈毅。”
收拾完这三个刺儿头,何允调转视线,看向面前这位承载着自己无限期望的绝世好苗,满脸无语。
“啊?”正在拼命处理数据的沈毅闻言一愣,好在他当过军事主官,一颗脑子还是很好用的,他立即意识到了对方是在问自己上课睡觉的事。
也许是苍天可怜,沈易登陆老号的时候数据完整的保留了下来,他搜索着近期回忆,终于找到了原因。
…原来,是因为那个吗?
想到那个秘密,沈毅心中摇头,那是他最不想公之于众的伤口,其优先级甚至远超那段彻底烂掉的感情。
“额,对不起何老师,我最近压力太大…”
老实孩子毕竟老实,加上血脉压制…脱口蹦出三句话,沈毅实在编不下去了。
“……”
何允心里更加无语,但想到这个年龄段孩子隐私意识普遍都会很强,加上沈毅情况又那么特殊,她不想过分追究。
但为了保持中年女班主任的公平形象,她还是狠狠剜了眼对方,声音幽冷:“既然压力那么大,就出去缓一缓。”
“…把书拿上,去走廊站着听!”
“哦。”
沈毅闻言,却是长长松了一口气,虽然重生了,但他现在脑子里完全是一团浆糊,很多细节无论如何去想都不明白,所以能有个地方安静一下再好不过了。
“God bless you,Mr Shen.(愿上帝保佑你,沈先生。)”
“哈哈哈…!”
伴随着罗源的补刀和周遭同学的开怀大笑,沈毅卷着英语书,面色复杂的从后门出了教室来到走廊靠墙站着。
沈毅初中跳级毕业,14岁升到晋安一中最好的重点高中班,里面即便像罗孟杜这种后排靠窗的神,只要不刻意瞎搞,成绩在普通班排到中上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何允只是批了罗源几句,便继续上课。
沈毅背靠着今年已经刮完三遍腻子的白墙,对面画框玻璃中映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庞,夕阳从侧边打来,打在这张比十年后清秀了无数倍的脸上,细细的绒毛铺满侧脸,微微颤动。
但此刻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不是那个稚气未干的懵懂少年。
听着教室里何允抑扬顿挫的讲课声,沈毅终于慢慢接受了重新开服的事实。
不过和战友们聊天提及的大部分重生小说主角不同,除了苗伦,他没那么多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要报,也没有同龄人那种早上起来就发誓要干翻整个世界的志向。
甚至连那点出于稳定生活而对金钱产生的小欲望,以及上辈子那条不知为己还是为人走的路,也随着上一具肉体的死亡,彻底化为乌有。
所以即便再次遇到那个将自己骗的一无所有,割到遍体鳞伤的女人,沈毅仔细想了想…也许自己并不会把她怎样。
他花了十多分钟来审视自己的内心,最后悲催发现自己刚才并没说谎,他真的很累,全方位、不以生命由死向生为结束的累。
举目前望,篮球场上有群肆意挥洒汗水的年轻人,跑道上,树荫下,也有成双成对的基友、闺蜜、和情侣疑似物。
这些画面无法让他产生太多感触,因为它们和此刻的他没关系。
但有个地方,他倒真的很想现在就去。
抬了抬表…5:37,离放学还有半小时。
几乎毫不犹豫,沈毅先是四处打量,教室的两扇门都开着,想悄无声息走过去下楼梯又不被人发现,即便以他的能力也完全不可能,不过一楼倒是没人关注这边,周围也没有摄像头。
既然这样…
想到这里,沈毅决心做一件与自己目前人设极度不符的事。
他在心里默默对何允说了句抱歉,随后活动双腿,垫步前冲。
两秒后,一个穿着校服的矫健身影优雅跃过二楼栏杆,像片枯叶般静静飘落在地,无声无息。
落地之后,他以同样的方式悄悄翻出后门,朝着房屋逐渐稀少的远郊走去。
这个过程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