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慢慢掉进天际线,余阳撒在平顶厂房上,影子越拉越斜,最后将女孩整个吞了进去。
“悦悦快走!”
楚君漓突然大喊起来,声音是那样歇斯底里。
望着被阴影吞噬的少女,石悦眼前渐渐模糊,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经常去这个姐姐那里买糖而已,她怎么能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怎么能?石悦想不通,他只突然觉得那颗太阳真刺眼,就连撒在前方水泥地上的阳光,都仿佛变成了一摊硫酸。
但他终于逃走了,带着满目猩红,带着满嘴血渍,像条瘸了腿的丧家犬,扛着身上阵阵灼痛一头扎进硫酸般的夕阳中,一路向北,向沈毅学校所在地奔去。
爸…毅哥…谁来帮帮她…谁来帮帮我!
“傻小子…”
看着男孩踉跄的背影,沈毅心中叹惋,但更多的还是欣慰。
过程有些惊险,好在石悦终于没被情绪冲昏头脑干出傻事。
“还剩三分钟么…行吧,时间勉强够了。”
揣好手机,温润的铜质弹壳继续在沈毅指尖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他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平时绝不表露的邪笑,一如蝰蛇发动攻击前轻轻吐的那几下信子。
“我跟你们走,别难为他,他只是个孩子,话不能当真的…”
楚君漓大步走到黄东面前,情绪稳定得像是水井上了冻。
看着少女那张挂着死妈表情,却依然清丽娟秀的动人脸庞,黄东权衡片刻后挥手让两个小弟回来。
凭借神态,他能确定石悦刚才说的不是气话,那个小屁孩的确生出了那种心思,他是道上混的,自不会允许针对自己的仇恨种子生根发芽。
但小妹妹已经发话,他不太想把自己的绅士风度全败光,反正那个小屁孩的学校和班级他都知道,想“谈心”轻而易举。
还是正事要紧。
黄东迫不及待伸出手,想要去触摸这张娟丽脸庞,他眼中挂着毫不掩饰的肉…欲,大脑把今晚能想到的所有剧情全过了一遍。
刺着毒蛛的魔爪缓缓伸来,楚君漓依旧面无表情,袖里折刀却握得愈紧。
“那我们就走…”
话音未落,刀锋骤出!
一抹细细的雪痕映入双目,换做普通人必定会被这一下惊的手足无措,等反应过来后却发现为时已晚。
可黄东凭借这几年打不完的群架砍不完的人积累了无比丰富的实战经验,看到反光的那一刻身体便给出本能反应。
左脚向后猛退,同时腰身也后仰到了一个极其夸张的角度,原本能顺利切入颈动脉和气管的一刀,就这样落空了。
“……”
拼尽全力的一刀刺空,少女眼神逐渐暗淡,那意味着她的下场已经可以预见了。
但她并为就此放弃,依旧咬牙垫步,拼着关节错位的风险,想要克服惯性强行扭转手臂继续进攻。
反正自己的结果只剩一个,不可能更好,那就索性拼一次,至少得让对方明白: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但有心算无心的一刀都被黄东躲过,之后的攻击又怎会有奇迹?
楚君漓手臂刚刚回正,便看到对方魔爪直奔自己手腕,虎口的八脚狼蛛也展开它那对黑色獠牙愤怒嘶吼。
啪!的一声,狼蛛狠狠擒住楚君漓右腕,它耀武扬威着送上一股巨力,仿佛决心要将这腕骨压碎。
“玛了个臭表…子,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差点去地府见了阎王,黄东此刻是暴怒的,是无比暴怒的!他决心要让这个女的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手腕压力迅速增大,手掌吃痛之下也无法保持握姿,折刀便叮的一声掉在地上。
楚君漓神色有些惨然,但她并不打算放弃,那怕是用牙咬,用指甲撕,她也要让这个混蛋所作的每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
咻!
突然!好像骨哨撕裂寂寥,又似铜笛划破长空,高亢的尖啸后,一枚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闪着灿金色微光的弹壳正中黄东手背。
铜在金属家族中很软,可经过冶炼与加工,它就能硬生生帮人类开出第一朵能用璀璨形容的时代之花。
这枚纯铜弹壳便是如此,在打磨锋利的壳体边缘和强大惯性面前,黄东那只手背和普通豆腐块没有任何区别,被轻易贯穿。
“啊!!!”
十指连心,手掌被洞穿的痛苦让黄东这个自诩刀口舔血的流氓头子也扛不住,松开少女手腕扯着嗓子惨叫起来。
楚君漓脸上还是懵的,但这不影响她身体蹭蹭往后退。
“转头往回跑!”一个温和中带着沉稳的声线飘进少女耳中,勾起一丝熟悉:“到我这儿来!”
这两嗓子对身处绝境的少女来说,惊喜程度完全不亚于溺水者突然抓到了一根岸上抛来的竹竿,楚君漓什么都来不及想,转过身,迈开两条小腿,闭上眼拼了命朝声源处奔去。
噔噔…
身后传来追逐的脚步声,少女再次提速,眼睛闭得更紧了。
兀地,一股劲风从她身旁刮过,楚君漓抖了一下,却没有想象中被东西砸到的痛苦,倒是身后再次传来黄东的哀嚎怒骂。
“嗷!我的腿!”
“…还特么楞着干嘛!给我追!男的往死里打,女的打残了拖回来!”
“臭表子!让劳资抓到绝对立马在这儿办了你!”
楚君漓身体开始无法抑制的颤抖,胸膛中填满了愤怒像要炸开,她还是低估了黄东的出生程度。
咣啷…貌似是钢管一类的东西被拎了起来,三个急促的脚步出现在身后。
楚君漓知道是另外几个混混反应过来,来追自己了,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嗖嗖嗖!
但紧接着,又是三声促响,三道劲风刮过,身后传来三声闷哼,不过这次他们只被拖住几秒,便又不管不顾追上来。
肺部因为突然的巨量工作快速膨胀收缩着,楚君漓感觉它随时都会炸掉,喉头也涌起一股甜腥。
她知道这些不是错觉,因为蛋白质摄入不足,她的身体素质别说男性,就是跟同龄的女孩比,都差出去一大截,运动稍微剧烈点都会大喘气。
双腿渐渐无力,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她忽然觉得几十米是那样遥远的距离。
也许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她这样想,心里没有悲哀,没有凄凉,只有淡淡的解脱,像一根琴弦静静躺在夕阳中,无人拨弄,无人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