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乃馨，向日葵…”
默念着这两种基本不可能是送给女朋友的花，少女心中巨石一下飞走，整颗心轻得像要飘起来。
但突然，她想起那条关于对方家庭情况的传言。
“不会吧，这次家长会沈毅又是一个人开？”
“是啊，初中两年了，四次家长会，沈毅家里人居然一次都没来…”
“啧，也不知道他爸妈怎么想的，我要有这样长得帅气学习还好的孩子，非天天穿着衣服来学校晃荡不可。”
“其实他小学家长会家里也没人来…”
“啊？为啥？”
“难不成他爸妈离婚了？”
“那倒没有，不过听说他爸妈好像是烈士，在他读幼儿园的时候就…”
“啊-”
“怎么会这样…”
原本轻快的心续绪一下沉重起来，少女脸上刚刚露出的那点笑意也消失了。
她试探着问道：“那这两束花你是要送给…”
沈毅起身，眼中露出一丝怀恋：“家人。”
楚君漓沉默了，她突然觉得相较于对方，自己简直可以说幸运到没边。
虽然生活很苦，但她至少还有爱她的外公外婆，祖孙三人相互依靠在那座温暖的小木楼，心里多少还能有个慰藉。
可沈毅什么都没有，那个原本应该时刻充斥着温暖的小家，于对方来说大概更像座活死人墓。
她心里这样想，从手里抽出两张奶色卡片，让自己声音尽可能显得柔和。
“需要写点话给他们吗？”
沈毅沉思片刻，最终摇了摇头：“不用了，到时候我当面跟他们说。”
“好，那你稍等一下，我给你包起来，不然待会儿颠一下就全散了。”
“麻烦了。”
“没关系的，大家都是同学。”少女快速打包着鲜花，摆出一脸轻松的样子。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间，那簇已经被水浇灭的火苗，又重新燃了起来。
沈毅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兜里拿出一百二十块钱放在女孩的三轮车座上，然后弯下腰帮对方收拾花摊。
“诶…这些我来收拾就好。”
楚君漓刚想阻止，便被少年一句话抵了回去。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送送你。”
“当…当然不介意了。”
少女低着头整理花束，脸蛋笼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的话语中的那点娇羞，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我只是…怕麻烦你，毕竟今天为了我的事情……”
“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是同学。所以这种事就不要再提了，也不要再谢。”
“嗯…”
看着两人一起动手的忙碌场景，旁边吃瓜的秦大爷会心一笑。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乐呵呵的说道：“那感情好啊，有小沈送你，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便提着塑料板凳，在两人的送别声中，哼着小曲回到门卫室。
男女配合默契后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所有东西都被打包装到三轮车上，就连沈毅要的那两束花也包好了。
“诶…用不了那么多，今天太阳很毒，这些花下午不小心被晒到了，我都在打折促销呢。”
看到车座上整整齐齐一百二的零钱，楚君漓伸手指了指车筐里的打折价格牌，面容拘谨。
沈毅却摇头道：“买这些东西本就是图个心安，何况那边花店里一束花就要一百多，所以我下午本来是想回家拿钱的，结果你这边价格直接打了个骨折。”
“那是因为我这边没有水电人工和房费了啦…”
少女将两束包好的康乃馨与向日葵交到沈毅手里，扭捏的绞着手指。
“而且你也给多了，康乃馨原价六十九，向日葵三十九，多了两块…”
说着，女孩从怀里拿出那个丑丑的布包，就要在里面翻找零钱。
“不用找了，给我几颗糖吧。”
沈毅眼贼，刚刚就留意到那个竹篮里还有一小半糖果。
“你这么大了还吃糖呀…”少女有些好笑的拿过竹篮递给沈毅：“想要什么自己拿吧。”
“谁说长大了就不能吃糖的。”
看着竹篮中五花八门的糖果，沈毅抿唇挑了一颗橙子味的棒棒糖。
“甜食是人类必不可少的糖分摄入来源，这些糖可以有效缓解紧张压抑的情绪，释放焦虑。”
“所以是人都会吃甜食，只不过是喜好深浅、摄入多寡而已，跟年龄大小关系不大。”
“歪理…”少女吐了吐舌头：“你就是嘴馋。”
“你喜欢吃什么水果？”沈毅没有辩驳，而是突然抛出这个问题。
“芒果！”楚君漓不假思索：“小时候吃过一次，感觉可好吃了。”
说着，少女情绪渐渐低落，因为她只吃过那一次，之后没多久家庭便支离破碎，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炼狱。
之后虽然被外公外婆接走抚养，但因为老人年世已高，几乎没有能力创造经济收入。
所以小小年纪的她早早便学会了拼命省钱为家里分忧，那个记忆中的味道也就再没出现过。
“喏。”
清澈的嗓音打断回忆，楚君漓愕然看着眼前那根明黄色包装的糖果，一时竟愣住了。
少年双指捏住白色塑料棒，就用这颗用鲜切芒果包装纸裹起来的棒棒糖递到女孩面前，抿唇一笑。
“这个点周围水果摊都关门了，所以只能请你吃这个，别介意啊。”
“……”
眼眶渐渐发红，视线慢慢模糊，女孩突然一把抢过那根糖果，然后嗖的转过身去捂住脸，肩膀剧烈颤动着。
九年了，从五岁时那场天崩地裂的变故到现在，整整九年了。
这九年里，除开外公外婆，其余人在知道她的家庭状况过后，最好的那一档也是敬而远之。
但更多人则是毫无顾忌地对她展现出人性中最恶的一面。
嘲讽、欺凌、歧视、白眼…
她收到过很多东西，所以为了得保护自己，她学会了隐瞒和躲避。
哪怕这样会让她被孤立，一个朋友也交不到，也好过继续被人戳脊梁骨。
……
楚君漓将那颗糖果紧紧攥在手中。
虽然这只是颗芒果味的棒棒糖，不是真芒果，价格也很便宜。
但这样的礼物在少女过去九年的人生中，却从未收到过哪怕一份！
所以楚君漓哭了，被一颗成本几毛钱的糖果惹哭了，抽动着肩膀无声啜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