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和君漓一个班吗？”
“我们……”
“你住哪儿？”
“……”
“父母做什么的？”
被三发户口连环炮打断施法，沈毅看着那两束比派出所片儿警还谨慎的目光，脑子有些懵。
楚怀远也发现自己冒昧了，尴尬的咳嗽两声，可想到家中状况……他下定决心，有些事还是早点问清的好。
老人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少年，希望从对方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
沈毅被盯得浑身发毛，前世八年军旅生涯让他拥有了同龄人无法比拟的缜密思维，也学会了换位思考。
将心比心，如果自己是楚怀远，眼看俩老都是半截入土，家里状况更是差得一塌糊涂，他也免不了为小孙女的未来提前谋划。
想着想着，沈毅仿佛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额角瞬间冒出几滴冷汗，
再去看楚怀远，对方眼里哪是什么八卦，分明是外公查询外孙女婿户口的审视。
天地良心！他只是看楚君漓被人欺负，外加石悦之前说的那些话，歉疚之下本能搭把手而已。
至于那种想法，他心里是真没有，至少现在没有……远了不说，那道伤口现在还咧开嘴横在心头，不断往外渗血呢。
所以理解归理解，沈毅不可能为一顿饭就把自己搭进去，他大脑疯狂运转，好容易才想出个点子。
“我俩…没同班，我家在城北小学那边，爸妈么…”
沈毅顿了顿，仔细观察着楚怀远的表情变化。
果然，提起家庭状况，对方脸上的皱纹一下绷紧。
沈毅放下筷子，默默在心里对这家人说了声抱歉， 他并不冷漠，否则下午也不会出手，但那种事情…真的不合适。
“爸妈都过世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个。”
楚怀远眼中神采逐渐暗淡，甚至有些迷茫。
迷茫过后，便是自嘲。
心中那点希望被迎面泼来的冷水浇了个透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病急乱投医。
且不说沈毅家里的状况听起来并不大好，即便他家里没出变故，和自家小孙女也情投意合，但按他们的年纪和自家现在的状况，最后能不能走到一起都是个未知数。
看来我是真老了，不中用了，居然能被逼着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呵呵……他这样想着。
“不好意思，我不该问这些的…”
楚怀远的道歉让沈毅心里发酸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愈发坚定把楼下铺面借给楚君漓的想法。
“都过去了楚爷爷，没什么好忌讳的。”
楚怀远点点头，没就这个话题深入，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家常，气氛相较刚才虽有些低迷，却不再尴尬。
一直到碗碟渐空，两人都将对方摸了个大概。
沈毅发现这家人日子虽然难过，但靠着昔年积攒的些许薄底，加上楚君漓外婆的病还处于早中期，祖孙两人尚能勉力维持。
沈毅很庆幸，老天给他选择的重生节点还不算太晚，能做些事，否则再晚个一年半载，等楚君漓外婆的尿毒症拖到晚期，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楚怀远同样很震惊，起初他只以为自己孙女这位同学只是个身手还不错的普通少年。
至于成绩，他是没抱什么希望的，毕竟刻板印象中的好孩子，绝不会在工作日上课时间翘课从学校跑出去瞎溜达。
结果聊着聊着他才发现自己好像看走眼了……
“啥？你就是沈毅？一中那个跳级升学，还被华清内定的苗子？！”
楚怀远显得很激动，蹭的起身就抓住沈毅右手，死死不放。
刚才楚君漓介绍沈毅时，他就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当时他全部心思都在孙女身上，并未深想。
直到沈毅提起自己和楚君漓同龄，都是十四岁，楚怀远才发现盲点。
因为这个年纪的学生基本都还在初中待着，而对方却已经跳升高中。
得益于从小就陪着小孙女去开家长会，楚怀远知道晋安的学校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班级编号全部老老实实按成绩排序。
而沈毅刚才无意间透露了他是在高一一班这个凤头就读，再联系到对方的年纪和名字，楚怀远想起了去年那个家长会上听到的传言。
——
“老王，你家那小子今年成绩咋样？”
“嗨，别提了，从第三滑到第七，我正愁着暑假该给他报几个补习班呢，你丫头呢？”
“我那个还行，一直稳着前五。欸，干脆你也别费那劲了，让我丫头过去给他补怎么样？”
“嘶…对哦，你丫头一班的，天天跟沈毅待一块读书，准错不了。”
“那可不，不是我吹，一班有沈毅这颗华清内定苗带着，那学习风气跟其他班就不一样！”
“废话，那可是从读书到现在次次考试都拿第一的神童，而且人家下学期就直接跳过初二准备中考了，唉，我要是有这么个能跳着级念书的儿子，做梦都得笑醒呐……”
——
“……”
这些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谣言让沈毅很伤脑筋，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些年在晋安学生家长圈的名声，所以只能尴尬一笑。
“如果学校高中部没人跟我重名的话，那么是的，不过我谈不上什么苗子，更没被任何一所学校内定，这些以讹传讹的东西楚爷爷您当个乐听就行……”
可沈毅很快就悲催的发现：自己这些话貌似还让楚怀远更加兴奋了。
楚怀远一双老眼噙满浊泪，像握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着沈毅双手。
老伴现在这个情况，他今年也已经七十七，早过了天命之年。
他很清楚这个家不久之后会面临什么局面，更清楚那个结果基本无法改变。
别看祖孙三人现在这样互相扶持着，日子貌似还能过下去，其实不过是拖时间罢了，那天终究是会来的。
楚怀远和老伴都是活了七八十年的人了，对这种早晚要来的事看得很开，并不会为自己奢求什么。
可楚君漓不行，那孩子才十四岁，他们老两口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
所以在知道沈毅的身份后，楚怀远瞬间就抓死了这根救命草，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那个苦命的小孙女。
“楚爷爷，您这是干什么……”
被眼前这双干枯苍老的手掌抓得生疼，沈毅察觉到了楚怀远情绪有些不对。
缓了好几秒，控制住心里汹涌的情绪后，楚怀远真挚的望着少年，声音一字一顿，字字诚恳。
“沈同学，我恳求你劝劝君漓那孩子，让她回学校读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