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院落中只剩下时清玥与元不让二人。
空气仿佛凝滞,带着一丝微妙的紧绷。
时清玥垂眸看着石桌上凉透的茶水,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没想到,元不让竟然会让她离开青扬。
元不让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他走到她身旁,并未靠得太近,声音带着他特有的那股子虚弱与慵懒,“清玥可需收拾些什么?此去庆都,虽不算远,但局势纷乱,恐需些时日。”
时清玥抬起眼,冰蓝色的眸子清凌凌地看向他,带着审视与不解,“元不让,你为何要帮我?”
她不信元不让看不出她潜藏的意图,似他这般精明的人,怎会主动将她放离囚笼?
元不让唇角微弯,那双凤眼眼尾自然上挑,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艳色,偏偏眼神却又清亮得仿佛能洞悉一切。
“不妨事,清玥想去何处,不让便陪你去何处,”他顿了顿,眸光微沉,语气却依旧轻柔,“况且,青扬绝非安全,昨日碧落潭之事,难保不会有后续。庆都虽乱,但有舅兄在,还有不让随身护持,反而能更方便的避开一些暗处的锋芒。”
他这话说得含蓄,但时清玥立刻听懂了。
元不让这意思是在告诉她,留在青扬,元氏内部或其他觊觎她的人未必不会再次动手,届时多方齐下,一旦他救援不及,后果实是难料。
而去庆都,看似危险,但是庆都此时本就暗流涌动,他人若是随便插手容易沾染因果,所以很难光明正大的下手,再加上元不让和时清阳的保护,在庆都显然更安全。
这理由合情合理,也全然是为她考量的意味。
可时清玥心底的警惕并未消散,她看不透元不让,他的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棋,她不知道自己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元公子思虑周全,”思虑再三,她最终只是淡淡应了一句,听不出喜怒,“我并无太多需要收拾的,随时可以动身。”
她转身向屋内走去,背影单薄而挺直,冰蓝色的长发在晨光中流淌着淡漠的光泽。
元不让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眸色晦暗难明,指尖在狐裘柔软的绒毛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半个时辰后,时府门前。
时老爷子面色凝重,看着整装待发的长子与次女,以及那个看似弱不禁风,却无人敢小觑的未来女婿。
“清阳,庆都之事,相机行事,莫要强出头,保全自身为上。”他沉声嘱咐,目光又转向时清玥,复杂难言,“清玥,你跟在不让身边,勿要任性妄为。”
时清玥垂首不语,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情绪。
时清阳郑重应下,“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元不让适时开口,语气恭敬却自带分量,“时伯父放心,不让定会护清玥周全。”
时老爷子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挥了挥手。
三人登上元不让那艘精致的玉舟,玉舟升起,化作一道流光,很快便将青扬城远远抛在身后。
舟舱内空间不大,时清阳坐在一侧,闭目调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
时清玥与元不让坐在另一侧,她刻意选了离他最远的位置,靠着窗,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云与山河。
元不让似乎也并不在意她的疏离,自顾自地取出茶具,慢条斯理地烹起茶来。
滚水冲入茶盏,带起清雅的茶香,与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药味的冷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气息。
他斟了一杯,轻轻推到时清玥面前的小几上,“路途尚远,清玥喝杯茶,暖暖身子。”
时清玥瞥了一眼那澄澈的茶汤,没有动。
元不让也不勉强,自己端起一杯,小口啜饮起来,姿态优雅至极。
云舟飞行平稳,只有细微的破空之声,时清玥看着窗外,心中却远不如表面平静。
离开了囚禁她多年的青扬,却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
前路是未知的战乱与纷争,身边是心思难测的未婚夫,她想逃,就必须等待,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
“看方向,我们似乎并未直接前往庆都?”时清玥忽然开口,她注意到云舟飞行的方向似乎略有偏离。
元不让放下茶盏,微微一笑,“清玥好生敏锐,不错,我们且先去一趟‘落云隘’。”
闭目调息的时清阳也睁开了眼,看向元不让,似是让他解释一下。
元不让解释道,“落云隘是通往落霞原的咽喉要道,如今虽尚未被靖国大军直接攻击,但位置关键,情报往来频繁。舅兄若要了解前线最新局势,那里比直接去庆都更能掌握先机。”
他顿了顿,看向时清玥,“而且,那里离小罗天遗迹现世之处也不算太远,或许能遇到些熟人。”
他最后一句说得意味深长,时清玥立刻想到了阳明宗的越长杉与云萱。
他们在她及笄礼之后便告辞了,如今小罗天遗迹开启在即,他们出现在附近合情合理。
时清阳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元公子所言有理,便依此行事。”
时清玥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天际尽头,山峦的轮廓已逐渐显现出不同于青扬周边景色的苍凉与雄浑。
远远眺去,能看到一座依托险峻山势而建的军事堡垒,其中城墙高耸,以巨大的青黑条石垒砌,其上符光隐隐,显然布有强大的防御阵法。
落云隘,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