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易不知道自己奔逃了多久，只觉得胸腔火辣辣地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他不敢停，直到试练台出现在他眼前，他才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般，踉跄着扑了过去。
试练台外有一层扭曲的血色光膜，光膜在他接近时泛起了涟漪，将他吞入其中。
正中央，一个身影背对着他，慵懒地斜倚在中心的柱子上。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腥香，地面并非砖石，而是某种暗红色的肉质组织，踩上去绵软而粘稠。
李子易扑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鲜血从后心的伤口不断渗出，滴落在肉质地面上，立刻被吸收殆尽，只留下一小片更深的暗红。
“主……主人……”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试练台中央那个慵懒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身披一袭薄如蝉翼的墨绿色纱衣，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墨绿色的长发如瀑般垂落，发梢却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她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妖异绝伦的脸。
肌肤苍白近乎透明，一双复眼般的眸子占据了眼眶大半，呈现出多层次的金绿色，转动间仿佛有无数个细小的镜面在折射光线，让人望之头晕目眩。
她的嘴唇是浓郁的紫黑色，唇角天然上翘，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残忍。
“哦？回来了？”她的声音沙哑而缥缈，“事情办得如何？”
“属下……属下无能！”李子易强忍着恐惧，将遭遇越长杉和时清玥，以及瞬间被击溃的过程断断续续地禀报，“那男子是阳明宗的五灵体，术法厉害，还有那个女子，她甚至能逼出那些修士体内的蛊毒。”
女子闻言，那双复眼微微眯起，金绿色的光芒流转加速，兴趣似乎被提了起来。
她踱步走到李子易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如同看待一件即将废弃的工具。
“你受伤了，母蛊也变得很不稳定。”她轻声说着，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既然已经暴露，留着你，反而可能被那五灵体循着气息找到这里。”
李子易瞳孔骤缩，脸上瞬间血色尽失，“不！主人饶命！属下还可以……”
他的话戛然而止。
女人轻轻抬了抬手，一根纤细如发丝的绿色丝线自她指尖飞出，瞬间刺入了李子易的眉心。
李子易身体猛地一僵，双眼暴凸，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周身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疯狂蠕动，尤其是心脏位置，剧烈地起伏搏动，几乎要破体而出。
女人的复眼中金绿光芒大盛，她正在通过那根绿色丝线，强行读取李子易体内母蛊所记录的一切。
越读取，她脸上的兴味越浓。
“……越长杉，阳明圣子，果然名不虚传。”她喃喃自语着，但随即，当看到那个身姿动人的少女时，她那双复眼中的光芒骤然凝固，而后爆发出惊人的亮彩。
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这简直是……”女人轻吟出声。
简直是天道送给天下修士的大机缘，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是眼中的灼彩却展示出了她的想法。
“如果吃了她……不，吃了她也太浪费了，可恶……”女人第一次遗憾自己生为雌性。
她轻轻一挥手，试练台周围的肉茧一阵蠕动，数十名眼神空洞的被控修士缓缓走出，其中赫然有几道气息已经达到了筑基大圆满。
“去吧，找到那个少女，把她带到我面前，”她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如同魔音贯耳，“记住，要活的。”
她顿了顿，复眼转向遗迹的某个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阻隔，看到正在谨慎前行的越长杉和时清玥。
“至于那个五灵体，若能擒获自是最好，若不能，杀了他也无所谓。”
随着她的命令，那些修士如同提线木偶，沉默而迅捷地分散开来，融入废墟的阴影之中。
女人闭上眼睛，畅想着自己得到那个少女之后，该如何享用。
——
时清玥缓缓收回玉笔，最后一缕灵墨自指尖隐没，融入那修士的眉心。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十余名修士，周身那令人不适的黑灰色煞气已淡去大半，虽仍面容憔悴，眼神却不再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
剧烈的挣扎耗尽了他们的气力，此刻他们只能躺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呻吟。
越长杉见驱蛊已毕，指尖五色灵光流转，化作温和的滋养之力，如同春雨般拂过众人周身，暂时稳住他们虚弱的身体和近乎崩溃的心神。
他俯身检查了几人状况，轻叹一声，“蛊毒已深入骨髓经络，强行拔除虽保住了性命，但修为根基受损严重，恐难复原如初，这些人未来只怕再难有寸进了。”
时清玥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地上这些形容凄惨的修士，他们大多衣着褴褛，身上还带着新旧交叠的伤痕，显然在被控制期间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和战斗。
她抿了抿唇，心中并无多少轻松，反而沉甸甸的。
即便救下了人，他们的道途却也已近乎断绝，这何其惨重。
越长杉摇摇头，走到一名意识稍显清醒的修士身旁，蹲下身，“道友，可能忆起之前发生了何事？是如何被那蛊术所控？”
那修士眼神涣散，断断续续地道，“……葬星谷外……雾气……突然袭来……像虫子钻进了脑袋……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又问了几个人，也都是差不多的说辞，越长杉温润的眉宇间也染上几分凝重。
看着越长杉的行动，时清玥握紧了袖中的玉笔，指尖冰凉。
看着这些人，她原本只想借机逃离的计划，在此刻显得如此渺小，甚至有些自私。
但旋即，那股对自由的渴望再次涌上心头。
“看来是问不出更多了，时仙子？”越长杉起身，看向时清玥。
“嗯，我们继续深入吧，”她回以坚毅的目光，“我想，真相应该就在遗迹中心的试练台。”
“好。”越长杉看着她眼中那抹与清冷外表截然不同的坚毅，心中微动，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