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瘟妖猛地转过头,漆黑如墨的眼珠死死盯住元不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低吼,充满了威胁与暴戾。
他周身的暗红色斑块剧烈蠕动,浓郁的腥涩病气如同活物般翻涌,将他小小的身躯衬得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元不让凤眸微挑,目光落回瘟妖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妖异的弧度。
“她是我的!”瘟妖被他的态度彻底激怒,他尖啸一声,不再理会元不让话语中的机锋,周身病气轰然爆发,化作无数道灰绿色的触手。
无数病气如同毒蟒出洞,带着侵蚀血肉的可怖气息,从四面八方卷向元不让。
与此同时,他小小的身躯爆发出与之完全不符的惊人速度,双足蹬地,地面龟裂,整个人如同一枚出膛的炮弹,指甲尖锐乌黑的手掌直取元不让咽喉,竟是要近身搏杀。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攻势,元不让脸上那抹慵懒的笑意却丝毫未变。
他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轻轻拢了拢狐裘的领口,仿佛有些畏寒般低咳了一声。
然而,就在那病气触手与瘟妖利爪即将临身的刹那,他袖中无声无息地滑出数枚非金非木的黑色小梭,滴溜溜旋转着悬浮在他身前。
“嗡——”
低沉的震鸣再次响起,并非源自耳膜,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
黑色小梭瞬间碎裂,化作比之前对付傲来太子随从时更密集的幽蓝色光丝,如同拥有生命的神经网络,瞬间钻入地面,蔓延开来。
霎时间,以元不让为中心,方圆数十丈的地面亮起了无比繁复精密的幽蓝光纹,正是他所擅长的机关蛊术[千机引]。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千机在光纹流转间,仿佛有亿万微小的虫豸在协同运作,正构建出一个充满杀机的领域。
那些狂暴袭来的病气触手一进入千机引的范围,速度便骤然减缓,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其表面更是发出“滋滋”的轻响,被无数肉眼难辨的细小蛊虫疯狂啃噬。
这些元不让专门培育过的蛊虫显然对污秽邪恶之气有着极强的克制,虽然无法瞬间吞噬如此庞大的病气,却足以将其攻势大大延缓削弱。
而面对瘟妖本体那迅若雷霆的近身一击,元不让终于动了。
他看似随意地抬起了右手,指尖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银色丝线。
他屈指一弹。
“咻——!”
银丝破空,发出尖锐的嘶鸣,并非直射瘟妖,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玄奥莫测的轨迹,瞬间交织成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迎向瘟妖。
“锵!”
瘟妖利爪与银丝大网悍然相撞,竟发出了金铁交击般的脆响。
那看似柔弱的银丝,实则是以“金刚蛊”吐出的丝线编织而成,坚韧无比,更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震荡之力。
瘟妖只觉得一股诡异的力量顺着手臂传来,不仅挡住了他的扑击,更震得他气血翻腾,手臂发麻。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病弱的男子竟有如此诡异的手段。
“啧,力气倒是不小,”元不让轻轻甩了甩手腕,仿佛有些酸麻,语气却依旧带着调侃,“不过,只会蛮力可不行。”
话音未落,他左手袖中又飞出一只通体赤红的小蛊虫,迎风便涨,化作拳头大小,口器开合间,喷吐出一股淡红色的雾气。
这雾气带着一股奇异的灼热,并非火焰,却能让接触到它的病气如同被炙烤般发出焦臭,迅速消散。
瘟妖怒吼连连,身形如鬼魅般在千机引领域中穿梭,双爪挥舞间带起道道腥风,试图突破蛊虫的封锁,逼近元不让。
他的力量强横无匹,速度更是快得留下道道残影,每一次攻击都让千机引的领域剧烈震荡,也让千机引的光纹明灭不定。
然而,元不让的机关蛊术层出不穷,仿佛无穷无尽。
他将蛊虫与机关完美结合,形成了一个精密而高效的战斗体系,竟以金丹初期的修为硬生生将实力堪比金丹后期的瘟妖缠住,令其无法寸进。
战斗陷入僵持,瘟妖虽力量占优,但在元不让千变万化的机关蛊术面前,一身蛮力仿佛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反而被不断削弱。
他身上的溃烂在蛊虫的啃噬下,似乎有加重的趋势,行动也不复最初那般流畅。
元不让看似轻松,实则心神也是消耗巨大。
操控如此复杂的机关蛊阵,同时精确指挥各类蛊虫协同作战,对他的计算能力和神魂都是极大的考验。
他脸色愈发苍白,唇色淡极,唯有那双凤眸依旧亮得惊人,牢牢锁定着瘟妖的每一个动作。
终于,在一次硬撼之后,瘟妖借力向后飘退,落在十丈开外,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元不让,充满了怨毒与不甘,又带着一丝忌惮。
他看了看被元不让护在身后的时清玥,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咕噜声。
“姐姐……是我的……”他嘶哑地重复着,但脚步却开始缓缓后退,“我会……再来找你……”
话音未落,他周身病气猛地收敛,化作一道黯淡的灰绿色流光,以惊人的速度遁入山林深处,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元不让并未追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极淡的血迹。
他抬手抹去,眸光深邃。
“倒是滑溜。”他低语一句,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枚传讯玉符,灵力注入,低声说了几句,告知云萱瘟妖本体已现,及其大致特征与方向。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身,走到昏迷的时清玥身边。
看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以及嘴角那抹鲜红,他轻轻叹了口气,俯身将她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来。
“说了别跑,偏不听,”他摇头,语气似是责怪,“这下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了吧?”
他没有在原地停留,抱着时清玥,身形一动,便化作一道流光,向着与陈国腹地接壤的某一处山中坊市方向掠去。
山涧重新恢复了寂静,只留下那具金丹修士的尸体,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病气与战斗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