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别肘!别肘……”
作为牢字辈新一代掌门人,艾维斯在监狱里自然是没少被肘,刑满释放那天也免不了挨一顿肘,感觉身体都快散架了。
她在里面度过了短暂的二十年,这段时光走得是如此仓促,在她的认知里转瞬即逝。
她出来那天,全牢的人都来给她送行,浑身上下被众人连着摆弄了两天两夜,光是因为什么发型最好看这个问题,狱友们就打起了四次群架;直到最后银色的发丝都快被撸成黑色的了,这才算是勉强达成共识:还是单马尾最适合牢艾。
典狱长更是四处搜刮好看的布料,同时找监狱里手法最好的裁缝,提前一星期就开始动手,临出狱那天给艾维斯做出了一套漂漂亮亮的衣服。
至于为什么艾维斯能成为狱中团宠,根本原因肯定离不开她那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超凡脱俗极致魔怔的性格,她的到来让大家久违地感受到了自由,那不是身体层面的自由,也不是精神层面,而是艾维斯的到来让他们明白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艾维斯这样的异类天花板,如此看来便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是不合理的;宇宙很自由,外在很自由,内在也很自由,每个存在都生来自由……
“祝牢艾早日超脱!”
“祝牢艾早日超脱!!!”
典狱长开头,狱友们紧随其后,欢送的声音震天撼地,甚至盖过了新入狱的囚犯们凄惨的哀嚎声,想必他们此刻一定会好奇:这座监牢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能让典狱长和一众囚犯的眼睛里一同闪出如此纯粹的光?
可能是某种邪教吧,毕竟这种事在监牢里也经常发生,还是收拾收拾心情,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漫长的囚笼人生吧……
走在陌生土地的大路上,迎面吹来春日的和煦微风,自由的气息弥漫四周,艾维斯总感觉缺点什么。
弟弟,疾风……亦有归途。
这段不知来自何处的台词突然浮现脑中,令艾维斯不禁猛然抬头,目视前方目光坚定!
“肚子饿了,还是先琢磨点吃的吧。”
于是她再次来到了坐大牢之前投宿的那家旅馆,她相信这一定就是命运使然吧,绝对不会是因为老板娘什么的……
不过就在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旅馆方向走的时候,她突然站定原地,十分难得地长脑子了。
毕竟二十年已经过去,尽管对她来说二十年的时间很短暂,但如果放在普通的精灵族身上……精灵族属于短生种还是长生种来着?
于是眼下的目标便变更为先随便找个人问问,确认下这件事。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资深冒险家,对于收集情报这种事艾维斯自然是非常熟稔,在一个未经探索的城镇里想要搜寻情报,首选地点自然是人多眼杂的酒馆,在那里能遇到一位神秘的黑衣人,从他那领取一些为自己量身定做的神秘任务,完成了以后就能得到想要的信息啦。
而根据对自己记忆的检索,艾维斯想到了之前那家旅馆似乎同时也是个酒馆,于是下一步的目标再次定位到芙娜旅馆,这么一波思索看似卵用没有,实则毫无意义。
但至少让苟作者水了三百多个字呢!正所谓万物皆虚万事皆允,存在即合理……
没想到来到了旅馆以后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老板娘,她的容貌也丝毫没有变化,收集情报的任务一下就被作废了,令艾维斯感到惋惜。
“你还记得我吗?”
艾维斯直接撅着屁股爬上柜台,与老板娘来了个面对面近距离对话,银色的瞳孔直直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仿佛要把一共有几根睫毛都数清楚一般。
老板娘嘴角带着笑意,不假思索回答道:
“当然记得,除了住在附近的那些臭男人,你是我这店开这么多年来遇见的第一个会用同款眼神看我的女性客人。”
闻言,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艾维斯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但脸上那火辣辣热烘烘的感觉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大抵的确是脸红了。
“咳咳,总之还记得我就好,那个……42号混凝土和二向箔对线谁赢了?”
艾维斯试图随便找些话题解除下尴尬的局面,这是她常用的手段之一,屡试不爽。
老板娘看着她那滑稽的样子,只是笑盈盈地静静注视着她,给艾维斯搞得更不好意思了。
“其实我刚才形容得不太准确,和那些人相比,你看我的眼神里又多了一种东西,让我想起了一个人……真是出奇了。”
开好房间后,艾维斯躺在床上满眼迷茫。
如愿以偿和老板娘握手交了朋友,从与她的交谈中得知她名叫芙娜,是个本源系黑精灵,她的旅店已经在这里开了有一百五十多年。
艾维斯目测芙娜身高得有一米七八,而自己一米六几的身高和人家站在一起显得就好像是小土豆子一样,尴尬至极。
在芙娜只有一米四几的时候,那是一个秋天的季节。
金色的麦田中,刚来到人类领地的黑精灵少女,与刚从家乡出走,来到城镇,怀揣着成为千古留名冒险家的梦想的黑发少年,抬头便可相遇;命运的指引就是这么命命又运运。
那一年精灵少女才一米四,少年也只有不到一米六的身高。一寸长一寸强,少年的长腿让他在每一次的赛跑游戏中总能轻松取胜,使得精灵少女只能在后面一直喊着慢一点,慢一点……但最后在少年率先达到终点的时候,她也还是会笑得和他一样开心。
时光走得很快,第二年的秋天,同样的季节,少年兴奋地来到旅馆,找到在前台工作的黑精灵少女,迫不及待地向她展示刚拿到的冒险家证书,上面的魔法笔墨还没干。
精灵少女摸了摸少年的头,笑得和他一样开心。
时光依旧步伐急促,又是几年过去,正值壮男的男人满眼笑意地搂抱着怀中的精灵族姑娘,手里拿着旅馆的持有证书,姑娘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笑得很开心。
几天后的那场盛大的婚礼,成为了二人一生中共同的宝贵记忆,她暗中发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刻。
时光似乎是有些急事要做,它越跑越快,模糊了计数节点,也模糊了些许记忆。
人到中年的冒险家还是怀揣着一颗少年之心,日常生活中他总是会在一些不经意的地方给予她很多小惊喜,这样就能让笑容一直保持在她的脸上了吧,这是曾经梦想成为冒险家的少年如今唯一的梦想。
他心爱的精灵族女人也总是会在片刻的呆滞之后,缓缓露出满足的笑容,对他来说能看见她的笑容,就是最大的幸福。
三十年,或是五十年后……精灵族随着年龄变大,似乎对于时间的计数观念也越来越模糊了。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跑这么快,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我!”
一声凄厉的哭喊声打破了四周的寂静,周围来送行自己兄弟的老家伙和新家伙们明明能听得见,但总觉得自己看不清。
面对着妻子质问般的哭喊,老人笑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套小连招——
他先是颤抖着抬起自己引以为傲的「神之右臂」,擦掉了妻子脸上的晶莹,
随后缓缓开口,
“因为只要我自己跑在前面为你探路就好了啊,不必追我的,芙娜·洛瑟恩,因为你就是我达到终点的奖赏啊……”
“以后也一定要继续笑着走下去呀,以后没有人跑在你前面了,就不用那么着急地奔跑追逐了。”
“咳,现在是我留给自己的时间,冒险家协会最新消息!传奇冒险家xx·xx!在新历053年Ⅸ阶,终于传奇落幕!!!疾风,亦有……归途……”
……
……
他那句滑稽的台词,最终还是成功把她逗笑了,这正是他想要的,无疑他的一生都很成功。
可是,作为终点奖赏的她呢?
从那一天开始,时间似乎也终于办完了急事,它开始无比缓慢地行走,慢到让人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