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0日,星期四——
进入一月份以后天气反而变暖和了一些,傍晚的操场上一如既往的有很多学生,或是在跑步,或是在散步,也有不少老师正在一圈一圈地快步走。
天空很晴朗,现在是5点多,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气温也开始降了下来,但天空依然很亮。
我换上钉鞋,在100米直道上随便慢跑了两个来回,当做是热身跑,然后做了做压腿、压腰,把身上的韧带充分拉开。
我站在100米起跑线前,环视了一下球场,人太多了,像昨天晚上一样,因此今天也不能跑一个标准的400米了。
昨晚我练了变速跑,也就是连续跑6圈,200米快,100米慢这样子交替进行。
这样子跑挺累的,比单纯匀速跑6圈累多了,不过这样可以训练无氧耐力和有氧耐力,以及在身体很疲劳的情况下也能加速冲刺的能力,所以对于400米、800米甚至更长距离的运动员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训练方法。
既然昨天练了变速跑,那今晚就练分组超长距离跑吧。
我解释一下,所谓分组超长距离跑,也就是跑比自己的专项要长一点的距离,跑完一次后,稍微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跑一次,这样子重复跑上好几遍。比如如果是400米运动员,那就跑n次500或是600米,间隔m分钟;如果是800米运动员,就跑x次1000米或是1200米,间隔y分钟等。这是田径训练中很常用的方法。
我看了看手表,发现现在5点25分了,我还要去吃饭,6点半要上自修,而且跑完之后还要进行肌肉放松呢,所以不能跑太多。
不过半个小时,也足够跑3组500米了。
我稍微弯下了腰,做出站立式起跑的姿势。
因为我不是体育生,所以在非体育课时间不能使用体育器材室里的起跑器。
我开始起跑加速,同时按下了手中的秒表。
大部分慢跑的学生或者老师都在内道1、2道次,所以我选择了较外侧的第6道跑。跑过100米时我看了一下秒表,发现用了13秒多,速度还算不错的,要是能保持到最后就好了。
在弯道上,我有意识地把身体向内侧倾斜,右手手肘在摆动时往右外侧顶。
不想花时间换衣服了,再说现在天气很冷,所以我便直接穿着秋装校服跑,反正一样是运动服,阻力是有点大,但这只是训练不是比赛所以没关系。
跑过300米时,我已经感到有些累了,跑第一组时会感觉比较累,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但我还是稍微使劲儿提了提速度,到了最后100米,大腿已经抬不起来了,这时想要完全不减速是不可能的了。我的脸颊已经痛苦得扭曲了起来,我尽力保持着速度冲过了终点。
缓冲了几十米,停下来后,我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站在终点处休息了2分钟左右,等到气喘顺了一点,我便沿着100米直道缓缓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看了看秒表,上面记录着的时间是1分09秒94,当然,因为是手计时,而且是自己计的,不可能像比赛中电子计时计得那么精确,但我想误差不会超过1秒。
走回到100米起跑线用了2分多钟,我再在起跑处休息了2分钟,心跳渐渐平复到了一分钟100下左右,我便又开始跑第二组。
这组花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用了1分16秒左右。
在我再度慢慢走回100米起跑线的过程中,我听见有人在叫我。
我转过头去,发现是柳洋,那家伙刚刚似乎正在打篮球,现在看来是稍微休息一下吧。这么冷的天气,他居然穿着背心和短裤,而且汗水还把他的刘海以及太阳穴两侧都浸湿了。
“又来跑步啊。”柳洋走到我的身边,一边擦着汗,一边问道。
“嗯,反正又没有什么事做。”我说。
“这两周天天傍晚都见到你在训练啊。怎么?不用跟你的宝贝女友约会了吗?”他大概是想调侃我一下,但我的脸却沉了下来。
“别说了,我和那个女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冷冷地说道。说起来,我跟桃子已经分手了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这家伙呢。
他听了我的话后显然很吃惊。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皱着眉、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快回去吧,你的队友在等你了。”我说完后便继续朝前走去,没有再理会他。
桃子,我已经有两周没有见过她了,这两个周末我也没到她的家里去。我们都在同一个学校,而且只是隔着一个楼层,本来碰面的几率挺大的,但也许是我们都在故意避着彼此吧,我们一次也没有碰到过。上放学的时候我都是故意走另一个门口和楼梯。
要说完全没有思念她,这绝对是谎话。每当想到她,想到她的一颦一笑,我的心都会很难受。就是为了从这种痛苦中逃脱出来,我才会每天傍晚都到球场上拼命地跑步的,当然这也有备战校运会的因素在内,但以前的校运会前,我都没有像现在那样努力地训练过。
但是,思念又能怎样呢?思念又能改变得了什么?我们俩已经完了,她的心已经不属于我的了。
桃子会想念我么?
恐怕不会的吧。没有了我这个累赘,她便能放心地、光明正大地跟她喜欢的刘川两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幸福陶醉地讨论着我根本听不懂的物理学与数学习题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看了看手表,发现现在是5点44分,还有时间,于是我再度起跑,进行最后一组的500米跑训练。
前面跑了两组,我的身体已经十分疲劳了,全身软绵绵的,仿佛没有了一丝力气。但和前两次起跑后均匀加速不同,这次一起跑我便猛地加速冲刺起来。
我感觉我跑得飞快,前100米说不定能破13秒。过了弯道之后,我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十分急速起来,但我的速度依然不减。
桃子、桃子、桃子……
我一面跑,一面在心中呐喊着她的名字,那个,已经不属于我的她的名字。
跑完400米了,还剩最后100米,手臂抬不起来了,大腿也抬不起来了,肱二头肌酸痛无比,双腿麻痹至极,仿佛手臂和大腿都已经不是我的了,心脏像马达一样急速跳动着,仿佛下一秒钟便会冲破我的胸膛。想要完全不降速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我依然拼尽全身的力气在跑。
照这样子跑法,也许在到达终点之前我便会倒地猝死也说不定,但即便这样我也豁出去了。
死了倒也好,死了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天佑,加油!”
忽然,一把声音从跑道外侧传来。
这把清脆悦耳的声音我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思念。
桃子!
我一下子停了下来,由于惯性,我差点扑倒在了地上。
我回过头来,一面大喘着气,一面焦急地朝四处张望了起来。我想我那时双眼一定都会发光了。
但仿佛要故意给我泼一盆冷水般,我始终没能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桃子,你在哪里?你在这里吗?
我回想起刚才那把声音,那声音仿佛是来自某个遥远、却又近在咫尺的空间,听起来是那么的真实、却又那么的虚幻。
原来,只是幻觉。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般一下子跌坐在了塑胶跑道上,高强度训练带来的疲劳感顷间席卷我的全身,我感到身体软软的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连坐着都感到累,我不由得躺了下来,成大字型躺倒在了跑道上,身体伴随着仍没有平复下来的心脏上下起伏着。
走过的学生或老师都用看怪物的眼神,鄙睨地扫了我一眼。
我看着眼前的天空,感到眼皮和胸口都十分沉重。
太阳已经下山了,天空只剩下一片深蓝色,很美很梦幻的蓝色,这是我最喜欢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