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浪人与神隐少女(4)

作者:诶安徽黄山 更新时间:2024/5/26 23:42:30 字数:3255

无声息的秋浪翻过贫瘠的田埂,拂动着不安的秸秆,犹如沉默的伤者,带着曾经的痛苦与疲惫,掀起阵阵波澜,生命的涟漪在寂寞的风中摇曳。

偶有几只鸟雀飞过,微小的影子在空阔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它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片田野的寂寥而慌乱,加快了飞翔的速度,想要逃离这片沉寂的土地。

天空中,云朵匆匆掠过,像是追逐风的脚步,又像是逃离即将降临的黑夜,日月永不停歇,余晖依旧如往常般翻新过麦地,名为时间的浪潮冲卷过这片沉寂的田野上,直至一切枯烂。

仅有一束野草丛中的秋葵,孤独地任风吹打在麦地中不合时宜地生长,而在那颤抖着的长叶上,有半条青黑色衣衫点染渗透出一抹浊红。

无声而灰蒙的季节,倒也确实这般的苍凉与死寂。

他静静地躺着,凝视着这片灰暗虚假的天空,直至眼眸中的混浊掺染着血丝彻底吞没下世界。

逐渐窒息在麦浪的波纹之中。

再度撑起目光,眼前的灰色世界化作一块因潮湿而腐黑的榻榻米,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潮湿气息。深吸一口空气,并没有意想中的血腥气。

在他的身上披着的,是一床缝缝补补的短被。大概是因为时常有所晾晒清洗,并没有什么异味与污浊。不过对于一个居无定所的浪人而言,就算只是一捆稻草便也足够了。

按勺过依旧仍然被迷雾笼罩而失觉的额头:“现在是…明治…二年秋了嘛。”宛若是拨云见日,豁然清醒。

再是直起身子,舒适地伸了个懒腰,拧过两下肩膀肌肉,全身停止的血液似乎都像是随之沸腾流淌。

生命也随之开始流转。

“效果不错。”浪人感受着与昨日截然不同的身体状况,抚摸着下巴上日益浓密的胡须,露出满意的笑容,“已经恢复差不多了。”

这是极好的,毒素的不再明显影响到他的躯体。

而现在的他也有余力,依靠着黑色瞳孔环视过木屋,因为木板缝隙之间的间隙,即便是没有开窗,晨光如同金色的细沙,从木板的缝隙中洒落进来,将屋内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辉色。

撑开一块窗板,注视着一缕被浇灭的篝火青烟缓缓升腾,最终融化在长空,昨日模糊的村庄再次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视线中。

曦日的辉泽驱散开角落的阴晦潮湿,一切不应该暴露在艳阳下的东西,都被重新隐藏于阴影之下蠢蠢欲动。

然而,对于完全不知情的人来说,这只是数千乃至上万天中,看似相似实则不同的一天。旭日如常升起,生活一如既往。如果只想在一片土地上,简单地度过一生,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也是幸运和美好的。

便是能像这般摊平手掌,由心口平静享受这近冬日稀少的日光,在温度升起的掌心,握住那小小的幸福。

浪人沉浸的眼眸中,仿佛像是有另一只稍较纤细的手掌轻轻地覆盖相扣,又在下一刻中化为了曦光的金尘。

“又是如此。”浪人面露稍许厌倦,鼻腔之中沉重哼过一气,撇眼望过窗外,心中升起的些许兴趣让他瞥过余光,落在了那街头出现了一个带刀浪人的身上。

戴一顶涂了红漆还插着跟羽毛的大阵笠,外套着一件有些年头的腹卷,臂弯上套着一个宽大的绵袖子,下身这是一件黑色的单穿袴,几步徘徊,眉头紧锁,似乎是在等待接头。

浪人的眉间虽是刻上数道疑惑的皱纹,阔脸中的笑容咧出一口健康的白牙,指弯拖捋着下巴,似做沉思模样,因为年纪而圆润粗犷的黑线条之中,双眼半眯着,透露出一丝顽劣与精明。

在这边远村落中见到浪人并不算是稀奇事,毕竟所谓浪人就是群没有主人的狗,四处流荒也是正常。但当真让他有所重视的,是他腰间的那把黢黑打刀。

“有意思起来了。”浪人咧起嘴角,露出个稍显狰狞的笑容。

与此同时,远处几声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入场。

斜倚着的浪人,一只手臂慵懒地垂落在微微弯曲的膝头,另一只手则不耐烦地抓挠着胸口的刺痒,深邃的黑眸透过狭窄的窗隙凝视。

在视线的模糊边界,两个并不伟岸的身影缓缓浮现,仿佛被晨雾轻轻托起。随着他们脚步的缓慢靠近,其中轮廓开始从朦胧中剥离,变得鲜明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上布满伤痕的年轻人,他的身躯被一件满是泥土和斑驳痕迹的破旧衣衫紧紧裹住。

而在他的身旁,是一个看起来相当老练的猎人,正用他那坚实的臂膀搀扶着这位年轻人。

猎人的背上斜挎着一把足有人高的长弓,其造型优雅而威武,而在他腰间,同样悬挂着一把相似的黑打刀。

“三木,昨晚多是辛苦。”接头的中年浪人目光扫过二人,这才缓缓开口

“倒算不得上辛苦,只是不巧遇上了那个家伙,只可惜又叫这东西逃了。”猎人回味般地咂了咂嘴,叙述道,“尽管它的气力也算不得惊人,但那动作却愈发比之山中猿猴,多动敏捷,遁入深林其中,就跟那泥牛入海,无处寻觅。若能有一日是将这片子密林清理干净,捉住它就像瓮中捉鳖,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那岂是只用放一把火,烧尽这片林子便是。”中年浪人闻言,戏谑地提议。

“那可不行,万一触恼了宫司大人,那明年大拔的时候,可轮到咱家有苦头吃。”名为三木的猎人朗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狡黠,也惹得中年浪人跟着笑了起来

在短暂的休息之后,那位中年浪人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一直保持沉默、默默低头的年轻人身上。

这个年轻人仿佛与放松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保持着一种压抑的低调。

而他的手脚似乎还有所余悸地颤抖着。

还没等中年浪人开口询问,年轻人已抢先一步挣脱了扶持,猛然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地面,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师父,其实这一切主要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藏伏时不慎失声,才让它发觉,这才放跑了那怪物。如果不是我执意参与,三木先生定是能得手,都是因为我,所以我…我无法就此沉默,在此恳求受罚。”

“保本,我在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三木的面容温和而亲切,他微微屈膝半蹲,以适宜的力度轻轻拍抚着年轻人的后脑,眼神中流露出长者特有的仁慈与宽宏。他轻声安慰道:“你不必过于自责,保本。既然我提议你参与这次狩猎,就已经预估了所有可能的风险。况且,是我们没有充分向你透露详情,你察觉到的不安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者,你……”

“三木先生,请您别这么说…嘶啊…”被称为保本的年轻人连忙拽住自己的胳膊,只是动作稍微大了些,破裂的伤口瞬间引发一阵刺痛,让他不由得咬紧牙关,面容扭曲。

“你先起来,孩子。”那位中年人温和地走向前,轻轻扶起保本,同时拂去他衣物上沾染的尘埃,“今日你受的伤,也算是对得起你的教训了。”

“可是,可是!大人,我绝对不能原谅自己。”保本坚持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年轻人特有的清澈与倔强,“您是如此强大,而我作为师傅的徒弟,锻炼多日后,却是在今日为师傅的脸面所蒙羞。”他的拳头紧紧握住,指节因用力而泛起的殷红清晰可见。

“保本,我说过你高估我了,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所谓的资历也只不过是个比你早些被这里的村人收留,我并不是武士,就是这样的一个随处可见的流浪汉而已。”中年人深陷的眼窝瞥过年轻人,“现在的你有些偏执了,你应该先冷静一下。”

“但是…啊嘶…”保本执拗地还想再言,却是忽然从远处传来一声:

“岛田大叔!三木叔!”

三人与暗处的浪人同步循声扭过脑袋。

“岛田大叔!呼...咳咳...”

那是一位身着猎户装束的青年喘息着,凌乱的发丝因汗水贴紧在他的脸颊,显得颇为疲惫不堪。身材并不魁梧的他,肩上仅挎着一把寻常的短弓,奔跑的急促呼吸在短暂的停顿后引发他阵阵剧烈的咳嗽。

“慢点,你不必着急。”三木上前两步,接过青年快要虚脱的手,轻轻拍打安抚着气喘吁吁、半跪在地的年轻猎人。俯下身子,布满皱纹的脸庞下,一双深邃的眼睛仔细打量着青年的面容。

“你是…”作为村中猎人的三木蹙眉 思潮在他的瞳孔中翻涌。

“小吉?嗯…我记得,这几日应该由你跟贯太郎驻守在瞭望台,究竟发生了何事?”确认了猎人的身份后,三木脸上的短暂宽慰之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紧张的凝重。

那是海哨的瞭望台,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嗯...呃...这个吧…"小吉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方才渐渐恢复了镇定,他抬起头,一双小眼睛在三人间徘徊,看似认同地点了点头,却又立刻矛盾地轻轻摇头,这一连串的动作显得他有些迷茫和笨拙。

“到底出什么事?”中年人中气十足,

带着些许逼问的力度。

“是...是...有...有个...就在沙滩上...她...苍白的...赤...裸...躺着。”

小吉结结巴巴地搓着头皮,显露出明显的焦虑,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如鲠在喉,最终涨红了脸,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

“有个女人!”

女人?

三人的目光中疑惑相互传递着:

在海滩上难道有个女人嘛?

尽管这个情况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既然小吉亲自跑来,只怕不是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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