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红看着自家宝贝孙子躺在床上的沮丧模样，眼里满是心疼。
老人慢慢坐到宋语棠的身旁，用干枯粗糙的手轻轻理顺他的头发：“打人了？自己没受伤吧？”
老一辈人总是这样，不管自家孩子做了什么，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是孩子们有没有受委屈。
她的立场永远是坚定地站在自己孩子这一边。
宋语棠摇了摇头：“没有。”
“具体发生什么事情了，跟我说说。”
宋语棠这会儿才把脸露出来：
“年级里有老师给我造谣，说我跟学生...不清不楚...”
宋春红一愣，语气跟着有些气愤：“造谣？这人怎么这么坏？这种话能乱说吗？”
但这还不是多严重的事情。
真让宋语棠感到沮丧的是：
“开学后我带的班级里有个叫徐佳的女生，经过我的劝导后，知道用功学习了。”
“最近一段时间都表现得很好，成绩进步也非常快。”
“我看着这个女生继续坚持下去，她的人生就会发生逆转，但就是这个时候，班级里有好几个学生...就是那种成绩不怎么好的学生，她们联合起来孤立徐佳。”
“今天，我看到徐佳坐在自己位置上，低头不说话，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大概讲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宋语棠终于抬起头来。
他看着奶奶浑浊的双眼，语气中多了一丝困惑：“奶奶，为什么会总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也是...徐佳也是...明明我们只是想做好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害人...”
看着自家孩子困惑的目光，宋春红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用手指细心地摸宋语棠的脑袋，慢慢道：“艳艳不要难受了，做错的是他们。”
“可是！奶奶...那我应该怎么办？”
他今天打的是周子扬。
宋语棠事后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
周子扬家里没什么背景，但他的表妹是林芝意，林芝意家里一口人，都是官。
爷爷奶奶上了年龄都退休了，退休前是警察局的头儿。
而林妈现在风华正茂，正担任上南县的教育局的局长，林爸则在人事部门担任要职。
宋语棠担心周子扬的报复。
他只有奶奶一个人。
宋春红见自己孙子眼神中还是充满沮丧和困惑，努了努嘴将准备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半晌，老人拍了拍宋语棠的肩膀：“起来吧，跟我种地去。”
“啊？”
宋语棠摸不着头脑。
“种地？”
怎么忽然让他种地去？
——让自己学一门手艺，将来就算丢了工作，也不至于饿死？
总不能是这个理由吧？
宋春红先起了身，老人没有解释原因，而是直接出了卧室：“走吧。”
宋语棠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奶奶出了房门。
到院子里的时候，奶奶已经准备好了两把锄头。
老人的那一把很大，盆口粗的锄头闪着寒光，看着甚至有些狰狞。
而给宋语棠的那把就比较迷你了...像个小孩子玩沙堆时用的玩具。
“把手套戴上。”
奶奶将小锄头递给宋语棠，然后又从工具房里给他递过来一副手套，是白色的线织手套，做工粗糙，不过洗得很干净。
“怎么还要戴手套？”
宋语棠一边接过手套，一边问奶奶。
“因为你没过农活，手嫩，容易摸出水泡来。”
宋语棠撇了撇嘴，觉得奶奶太瞧不起自己了：“奶奶，我都长大了，没那么娇嫩的。”
小时候奶奶就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不肯让他干，说怕自己受伤。
宋春红笑了笑，没有说话，然后拎着锄头就进了菜园。
宋语棠紧跟其后。
菜园子这会儿已经是丰收的季节了，茄子、黄瓜这些蔬菜一个个垂挂在茎上，又大又饱满，还有一些已经过了季节，开始下架了。
看得出来宋春红将菜园子打理得很好。
老人慢慢来到一片空地面前，用力跺了跺脚：“之前这地方都是种的西红柿，现在基本上下架了，前两天，我把它们都收拾干净，架子也给拔了。”
“快到九月了，腾出点地方来，还能种点青菜。”
“咱们就把这块地翻一下。里面大块的我来弄，你就把出口附近、靠路边的这些地弄一下就好，踩着路，别把鞋子弄脏了。”
老人说完，就一脚踏进地里，随后便拎起锄头翻地。
她用力地将锄头抬起，然后狠狠地砸进地里，最后将地下的湿润土壤勾出。
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个动作。
宋语棠也学着奶奶的动作开始翻地。
他也用力将锄头抬起...
然而，这看似简单机械的动作，却并没有那么好做，而且费力极了。
宋语棠虽然是男生，但相较于上了年纪的奶奶，他应该还是更有力气，干起活来也应该更快才是。
但事实是，他没耕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了，两条胳膊火辣辣地酸痛。
反观老人那边，却是手里动作不停，锄头上下不停地挥舞着，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也不觉得累。
宋语棠不服气，他咬牙举着锄头又开始挥舞。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把一块地给翻完了。
等一切弄完，宋语棠低头看了看自己翻的地，可能连奶奶的五分之一都没有。
而且，他的手上还磨出了两个水泡，不停地传来刺痛。
宋语棠完全没想到。
——种地，有这么难么？
宋春华拎着锄头走出了菜园子，在门口跺了跺脚，将靴子上的土震干净。
说道：
“呵呵，种地没那么好种吧，艳艳。”
宋语棠点了点头：“有点。”
“哈哈！”
老人被宋语棠有些倔强的反应逗笑了，她接过自家孙子手里的锄头。
吹着晚风，慢慢悠悠地说道：
“我没什么本事，吃饭靠这种地。”
“这一辈子也没怎么读过书，就上到小学三年级就不上了，很多道理啊、知识啊，晓得不多。”
“不过啊，我觉得很多事，其实是跟种地一个情况。”
“你看这土地，明明不大一块，但真要你种起来，却比想象要累很多。”
“这是种地教给我的道理。”
“也是每一个老农民必须学会的，就是坚持。”
——如果知道自己是对的，那唯一要做的就是坚持。
太阳已经落下，天空上只剩下一点点浅浅的白色。
一片昏暗中，宋语棠看着奶奶模糊的身影，终于慢慢点了点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