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镇海老师的安排下,漠尘喜提豪华单人公寓的钥匙一把。
她让漠尘明天早上十点钟在舰娘生活区门口等她,随后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然而,当他兴冲冲地推开房门,却发现这间新宿舍里几乎没有任何家具。
窗帘都不剩下,仅有的馈赠就是一把吱呀作响,随时可能会散架的木椅子。
看得出来,这房间的前任主人是个很节俭的人。
漠尘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每个月王叔打来的那笔救济金,哪里还有钱去置办新的物件?
看来今晚只能先打地铺了,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带来了驯服好的被褥。
奔忙了一整天,漠尘背向窗外明晃晃的路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早晨,漠尘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缓缓从地板上坐起身:“喂……您好?”
“是我,今天早上的安排,可别忘了哦,我在楼下等你。”镇海悦耳的声音让漠尘顿时困意全无。
现在几点了?
漠尘一看手机屏幕,已经九点五十了!
“呃,好的老师,我很快就下楼。”
手机被无情地撂在一边,他赶忙套好衣服,匆匆洗漱过后飞奔下楼。
出了户门,漠尘抬头就望见镇海那身素白的旗袍。
她此时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小电驴上,把玩着手中的铜钱。
漠尘轻咳一声,快步向她走去:“不好意思老师,今天稍微睡过头了。”
可能是换了个新的地方,没有熟悉的起床号,飘进自己耳朵里的闹铃完全被抛至一旁。
镇海不经意地用手拂过随风飘舞的秀发,微笑着揶揄道:“没关系,从结果上来看,你还是挺守时的。”
漠尘摸了摸鼻子,心虚地点了点头。
要不是她打了个电话,自己还在做梦呢。
镇海轻笑一声,拍了拍电动车的后座:“不逗你了,快点上车吧。”
漠尘跨过车座,一阵暗香便迎面飘来。
“抓紧咯。”镇海拧动把手,轻巧的小车穿行在校园的道路上。
漠尘尽量让身体靠后,紧张地绷着脸,双手扶着后面的把手,生怕会碰到与自己只有一指之隔的镇海。
曲线优美,背影窈窕,如瀑的黑发绑成长马尾,在漠尘的脸颊上逗弄着。
在通过减速带时,镇海有意识地捏了刹车,可漠尘的注意力早就和那可怜的理智一起被蒸发得一滴不剩。
“砰——”
她没抓稳,娇躯向后微微一弹,翘曲的臀线正好坐在漠尘的双腿之间,光滑白皙的后背像是要撞进他的胸膛。
真的好软,就像是一团弹性十足,还带着幽香的布丁撞在了身上。
然而,镇海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漠尘的尴尬,自顾自地扭着纤细的腰肢,调整好姿态后继续骑行。
她的电动车上有后视镜,漠尘只能绷着个脸,强压住要崩溃的表情。
就在这样痛苦与快乐并存的折磨中,她又故意通过了几个减速带,这才到达了目的地。
“到站了,下车吧。”
这声音宛如天籁,漠尘连忙抽身下车,用裤边擦了擦潮湿的手掌。
汗流浃背了,这一路上要不是他定力非同凡人,后果不堪设想。
镇海不紧不慢地停好车,随后带着漠尘走进一处僻静深幽的院落。
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布局,尽管是古宅的样貌,但还是能看到不少现代化的家具。
而且在庭院中央,还插着三根燃着的香,味道不浓,青烟优哉游哉地飘过,留下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
“先坐吧,她马上就会出来了。”
镇海熟稔地端起茶壶,斟了三杯温茶,似乎在等某个人出现。
漠尘顺着她的意思坐在边上,不多时,高跟鞋踏过石板路的清脆响声便传了过来。
“如何了,我对自己的算术可是很有自信的。”
话音落下,一位身着齐腰黑丝,高开叉墨绿色旗袍,胸前旖旎的风光被黑纱包裹着的大姐姐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她带着形如怪盗一样的假面,看不清真容,但怎么想都不会比镇海老师逊色。
就在漠尘打量她的时候,镇海优雅地端起茶杯:“如你所见,这位是我的学生,漠尘。”
漠尘连忙站起身,笔直笔直的,右手搭在帽檐上,习惯性地敬了个礼:
“您好,很荣幸能得到镇海老师的赏识,才入学不久,今后也请您多指教。”
那位大姐姐摊开折扇,掩面轻笑一声,快步走了过来,向漠尘伸出白嫩的手掌。
漠尘放下手,犹豫了片刻,还是被她主动握住了。
“我是东煌战列巡洋舰,寰昌,很高兴认识你,漠尘。”
寰昌和镇海两人是旧友,很快就攀谈起来,聊起最近发生的事。
“济安去哪了,今天怎么没见她?”
寰昌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镇海的眼神有些幽怨:
“跑委托去了……谁像你一样,整天不问世事,活得那么逍遥自在。”
“逍遥?也算不上吧,这下不就有的忙了?”镇海打趣地看了漠尘一眼。
而他作为一个半生不熟的外来人,此刻只能局促地喝茶。
寰昌收起折扇,啪嗒一声放在桌上,忽然笑眯眯地盯着漠尘看。
“有……有什么事吗?”漠尘紧张地放下了茶杯,被这样炽热的目光注视,让他有些不自在。
她神秘一笑,双手托起粉腮,桌下颀长的双腿悄悄碰了碰漠尘。
他像是触电了一般,身体忽然绷直,大气也不敢喘。
“虽然早就算到了,但我还是很好奇呀……你多大了?”
在这里入学的学员年龄参差不齐,但像漠尘一般年纪的应该不多。
身穿一套整洁的制服,还是掩盖不住的脸上未脱的稚气和青涩。
“十五……十六岁了,怎么了寰昌姐姐?”漠尘刻意把自己的年纪往大报了半岁。
面对这样气质成熟,看上去很可靠的女性,他叫一声姐姐也是应该的。
而听到漠尘对她的称呼,寰昌顿时喜上眉梢,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正当她打算再说些什么时,一声清脆的响声从桌下传来,寰昌娇俏的脸庞顿时染上一层红霞。
镇海悄然间收回桌下罪恶的小手,旁若无事地抿了口茶:
“咳,我带他来是有正事要做的,你可以开始了,寰昌。”
寰昌不忿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从舰装空间里取出三枚铜钱,还赌气地在镇海面前晃了晃:
“好吧,就看在你叫我姐姐的份上,给你卜一卦,你觉得如何呢?”
说着,她把铜钱塞到了漠尘的手里,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好啊,那我该怎么做?”
寰昌站起身,凑了过来,手把手教漠尘怎么握紧铜钱:
“握住铜钱,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心念专一,摇动几次之后松开手就好。”
漠尘深呼吸几次,想着要抛开心中杂念。
渐渐地,意识里好像出现了一条通往海边的路,没有风吹过,路边的野草正茁壮生长。
“当啷——”
漠尘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三枚铜钱落在桌面上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好啦,再重复五次。”
桌上出现了一张宣纸,寰昌拿起毛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漠尘继续拿起铜钱,闭上双眼,没有注意到镇海正托腮看着自己。
握紧铜钱,接下来的每一次,他都出现在了那条通往海边的路。
每一次,他离海水的距离都会更近一些。
像是被黑洞的引力所捕获的光线,直到最后一次,漠尘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下方则是幽深漆黑的海洋。
好似被人推到了悬崖边上,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但漠尘怎么也控制不了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跌落,如同折翼的海鸟,离海面越来越近。
就在即将入水的刹那,好像有人拍打自己的肩膀,还轻声把他唤醒——
“嘿!”
漠尘浑身一个激灵,冷汗浸透后背的衣衫。
铜钱掉落,漠尘抬起头,好像看到自己淹没在无风的海洋中,天顶则是波光粼粼的海平面。
目光垂下,双手正被两团不同的光点紧紧包裹,温暖得令人不愿离开。
庭院还是庭院的模样,只是那两团光点在不断扩散,逐渐化作两道人影,刺眼的眩光让他不得不闭上眼。
再次回过神来时,镇海和寰昌两人正担忧地看着漠尘,她们不约而同地伸出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掌。
寰昌急切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漠尘竭力张开嘴,想告诉她刚才看到的东西,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描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我说不出来,发不出一点声音……”
好在,别的话漠尘还能说出口,没有彻底变成哑巴。
只是声音变得沙哑了一些,口干舌燥的。
寰昌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像是安抚宠物一样,用柔荑摩挲起漠尘的脑袋:
“呼,那就好,算命这种事,太过深究会探破天机,别多想了。”
“嗯。”漠尘刚才失了神,现在还是感到浑身轻飘飘的。
镇海看着寰昌不愿松开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晦暗。
随即拿起桌上的折扇,轻轻抬起,刚好挨在寰昌纤细的手臂上,拦住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还是先说说,铜钱显现出的六爻有什么含义吧。”
寰昌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看着宣纸上勾画出的图案,眯了眯眼,随后给出了答案:
“水泽节,坎上兑下,意为斩将封神,纵然有祸,仍不成凶,上吉卦。”
漠尘听得一头雾水,镇海倒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松开握着他的手。
“好,多谢你费神了。”
来这里的目的达成,她也没有理由多留,道了声谢之后就打算带着漠尘离开。
寰昌一路跟到了庭院的门口,趁着镇海没注意,悄悄塞给漠尘一张墨水晕染开了的小纸条。
她俯下身子,两团柔软温润的大果冻贴在漠尘的身上,耳畔湿热的触感让他感觉好像有一道电流,从头劈到了脚底板。
酥酥麻麻的,就连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嘘,今后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欢迎来找我咨询,漠尘弟弟。”
说罢,她就留给漠尘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扶了扶面罩,返回宅子。
漠尘背过镇海老师,打开纸条,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后面还附着一个简笔画笑脸。
有点像死神小学生里的怪盗基德。
“应该用得到吧……”
漠尘拿出手机,默默点开联系人,里面的名字寥寥无几。
最新添加的就是早上镇海打来的电话。
一番操作之后,寰昌的名字也出现在电话簿里。
“漠尘,上车吧,咱们该回去安排一下你上课的日程了。”
镇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漠尘吓得小手一抖,纸条即将从指尖滑落地面。
但他的反应速度快如闪电,在镇海发出疑问前,在半空中就将它拦截,揉成一团,塞进了裤兜里。
“那……那行,咱们走吧,老师。”
漠尘逃也似地坐上了电动车的后座,不敢抬头看镇海愈发阴沉的笑容。
也许这就是刻在每个学生骨子里,对老师的敬畏。
哪怕漠尘和她认识还不到一整天,心里的畏惧却是实打实的。
然而,当她坐上车之后,等待漠尘的并不是疾风骤雨。
镇海取出自己的手机,屏保是一张相片,里面有很多他素未谋面的女孩子。
她打开了自己的啾啾,显示出自己的二维码,紧接着又拍了拍漠尘的腿:
“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加一下我的好友。”
漠尘赶忙照办,她的头像是自己侧脸的剪影,在夕阳的照映下显得神秘而优雅。
而他呢,则是一张洞穴哥布林,穿着F426的图片。
那一瞬间,漠尘感觉自己身上所有的细胞都在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加好了,老师。”
漠尘捂着脸,当时是觉得好玩才换的头像,没想到回旋镖居然在今天砸到了自己。
镇海轻轻回应了一声,沉默了半晌,漠尘偷偷抬起头,透过后视镜里的景象看到了她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你才不是哥布林呢,你是我的学生,漠尘,明白吗?”
“是,学生明白。”漠尘万念俱灰,镇海老师说话的时候没憋住笑出声了。
以后她把漠尘介绍给别人,推名片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成绩,而是那张哥布林的图片。
镇海收敛起了笑容,故作严肃地告诉漠尘:“我是认真的,以前我可从来都懒得管这些事呢。”
“是,学生知道了,您想笑就笑吧,没关系……”
话音未落,镇海老师就笑得花枝乱颤,银铃般的笑声随着吹来的风洒落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