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尽，少女的糯裙依旧随风飘舞，在盛夏的夜里如一朵绽开的白莲。
即便是对戏曲只有一丝半解认知的漠尘，也在醉人的暖风中看得入了迷。
风止，曲罢，舞息，月明。
作为她唯一的观众，漠尘情不自禁地献出了赞叹与掌声。
海天羞怯地提起裙摆，从蜿蜒曲折的桥面上款款而来，看似平静的眼神中满含着期待。
“我已经入迷了，如果不是前半段的坎坷，我想今晚的排练一定是完美无缺的。”
他有些为少女感到惋惜，但只要是认真品鉴了整首曲目的人，都会用瑕不掩瑜来评价海天刚才的精彩表现。
“呼……倒也没那么糟，月有阴晴圆缺，公子今晚能来陪我，海天已经很满足了。”
在语言含蓄的东煌，这番话一旦说出口，必定带有别样的意味。
然而，劳累了一整天的漠尘已然没有心思去考虑这种事。
他的心绪从绕梁不绝的曲调中走出，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太多，打破了他看似平静的学院生活。
要是再过段时间，拿到了参赛资格，恐怕还要比现在更忙。
“哪里的话，你这也太见外了……不过排练还得继续下去，在演出前我都会陪着你的。”
漠尘很期待看到海天站上舞台，熠熠生辉的那天。
她付出过的努力与汗水值得这一切，胜利的应当胜利。
少女轻轻坐在漠尘身旁，望向从薄云中重新现身的明月，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好，明晚我会继续在这里等公子来的。”
眼波像是风拂过的湖面，荡漾着夏夜的景色。
翌日，漠尘被手机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接通电话，等着他的却是镇海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在镇海气不打一处来的训斥中，他愕然醒悟。
原来是昨天下午陪绫波打游戏上头，一不小心忘记了上课的时间。
对漠尘印象颇深的李老师，亲自给同为导师的镇海打去了电话，询问这位学生是不是身体不适，今天没来上课。
老李估计是新来的老师，脾气也是真好，关切的语气中甚至没有半点怀疑。
镇海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给她唯一的学生找了个理由。
“翘了一下午的课，我希望你能拿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结果。”
然而，除了段位一路高歌猛进之外，漠尘似乎一无所获。
辜负了代课老师和导师的信任，真是太对不起了。
“其实我已经有所进展了，待会就去确认一下绫波的想法，不过参赛这种相对重要的事情，也得给她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所以……”
镇海无视了漠尘提前准备的预防针，毕竟捞船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要是无缘也只能就此作罢。
“唉，再给你点时间吧……对了，逸仙正急着找你，记得抽空去一趟救助站。”
-“好的，我明白了，老师再见。”
电话挂断后，漠尘没敢歇息片刻，马不停蹄地来到绫波爆改过后的游戏房。
今天的门上了锁，他只好按响门铃，希望能唤醒作息昼夜颠倒的绫波。
“谁啊，好吵的说……”
少女慵懒的声音朦朦胧胧，拖着不情不愿的步伐，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了一条门缝。
看到来人是漠尘之后，绫波顿时睡意全无，淡漠的小脸也挂上了浅笑。
她推开了门，迎接明媚的阳光。
“是漠尘呀，来得正好，绫波有事情想告诉你的说。”
哪怕相遇相识连一天都不到，绫波却像是患上了电子养胃一般，在漠尘离开后产生了明显的戒断反应。
就连平时最爱玩的几款游戏，打开之后也变得索然无味。
她本来想着早点睡觉，但躺在床上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思来想去，绫波又打开了比赛网址，望着里面的内容出神，就这样兀自发愣了一整夜。
她看到的并不是繁琐复杂的比赛流程，也不是数据专业的阵容分析。
那是一张再常见不过的宣传照——
漫天飘舞着金色的彩带，几名少女沐浴在这灿烂的雨中，彼此相拥，庆贺这一感动的瞬间。
在她们身后，则是一盏盘绕着象征着东煌巨龙的银色奖杯。
时间似乎永恒定格在了那一刻。
绫波不知不觉地捂住了发热的胸口，她本以为离开战场后，早已被冰封的心不会再有半点触动。
只有游戏中短暂的肾上腺素飙升，能让她感到些许欢愉。
可看着相片中的璀璨光芒，还有她们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绫波想了许久才明白。
胸口暗藏不住的那份感情，叫做羡慕，也是她重新找到的向往。
黎明破晓时分，外面的鸟鸣声响起，她用掉了所有的勇气，下定了决心，睡得安然。
被吵醒之后，正愁着要用什么契机再联系漠尘，没想到他居然送上门来了。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有时候，舰娘和指挥官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也许只需要一个彼此相视的眼神，就已经确定了未来。
于是，重新再相见的少女竭尽全力，想用她并不熟练的微笑来告诉漠尘，她藏在心底的意向。
但很显然，经验尚浅的漠尘并没有读，还以为是又要叫他双排。
绫波生怕漠尘逃跑，悄然间已经拉住了他的手，温暖的触感让她脸颊微微一红。
“漠尘，你有兴趣参加比赛吗，有奖金的说。”
“而且据绫波所知，你现在应该很缺钱吧，正好我们可以组一队的说。”
“哪怕拿不到好成绩也没关系的说，抛开进入淘汰赛阶段的奖励不说，漠尘作为指挥官学院的学生，未来也会有选择舰娘的困扰吧？”
“与其到时候思来想去，不如先在比赛里积攒一些经验的说。”
“怎么样，要不要一起试试看？”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希冀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漠尘，胸口也因越来越激动的情绪上下起伏。
漠尘喜出望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绫波已经把他的台词全都念完了。
他不知道绫波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机会稍纵即逝。
不论如何，必须得先牢牢抓住。
“好啊，太好了，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特地来找你，没想到咱们居然想到一块去了。”
漠尘表现得颇为激动，正向反馈让鼓起勇气的绫波得到了最好的鼓励。
“呼……既然这样，那就签订契约……不是，建立链接吧！”
绫波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随即目光坚定地看着漠尘。
虽然对这些不太懂，但她一定会承担起初始舰娘的责任！
“不用着急，建立链接好像不是参赛的硬性要求。”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只要舰娘口头答应就算获得资格。
“诶，是吗？”
绫波显得有些失落，她以为是因为自己生活作息的问题被嫌弃了。
漠尘知道舰娘选择指挥官的意义，所以他也清楚，决心的代价，是无法估量的勇气。
这份勇气应该得到回应，所以他耐心地解释道：
“绫波，你是从战场上退居二线的舰娘，经验丰富，战功赫赫，没有哪个指挥官会拒绝和你建立链接，我当然也想了。”
“但我可是个纯纯的新兵蛋子，参加比赛的目的也如你所说，是为了积攒经验。”
“当然了，如果队伍渡过最难熬的磨合期之后，你觉得我这人还不错，还愿意和我建立链接，那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等你的，好吗？”
绫波从没有听过这样郑重的话语，眼眶渐渐变得红润，她的心里已经给漠尘留好了一片旷野。
“嗯，绫波相信漠尘的说，你一定会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指挥官！”
“而且，绫波想纠正一点……不是漠尘等绫波，而是绫波会一直等着漠尘的说！”
这份诺言的重量，漠尘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
可是胸口并不沉闷，反倒是轻松至极，像是大热天喝了一口冰汽水那样舒畅。
原来，被别人认可是这样的感觉。
真是善解人意的小姑娘，漠尘松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刚才和幼儿园安慰小孩子的老师差不多。
结果到头来，焦虑的心理却被绫波治愈了几分。
也许，他们的相性真的很不错。
这件事，就交给时间来评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