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光透过厚重茧蛹的缝隙，唤醒沉睡其中的少女，所有绝望的痛苦与挥之不去的梦魇，仿佛都在此刻化作云烟。
拉菲如一只重获新生的蝴蝶，尽情地在属于她的辽阔海面上纷飞起舞，将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岸边注视着自己的人。
当她离开虚拟空间后，果然，和漠尘所说的一样。
就算是虚拟空间，那些远超负荷的消耗，还是在这一刻如山崩般坠落而来。
沉重的身躯又一次把她从美好的幻想中拽入灰暗的泥潭，现实的铁拳带着巨大的落差向她重重挥出。
但这些阴霾对现在的拉菲而言，不过是微弱的斜风细雨，远没有独自面对时那般冰冷刺骨。
她艰难地撑起绵软无力的身体，忽视了漠尘焦急的呼唤，幼嫩的双臂不住地打着颤，额头滚落几滴冷汗。
她可以的，就算是失去了舰娘的力量，也依旧能够做到。
在拉菲身旁，是离开舱室后，就立刻前来查看的漠尘。
他本想帮助拉菲起身，但看到少女如此倔强的模样，漠尘知道现在最好的选择是给她时间。
可看着拉菲不愿服输地竭力挣扎，又不忍心就此袖手旁观。
命运总喜欢开这些令人揪心的玩笑，但好在，拉菲的倔强终于得到了回报——
尽管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虚弱到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倒，但她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离开了模拟舱室。
双脚落地，轻盈的娇小身躯顺势扑进漠尘的怀里，轻声嗫嚅道：
“拉菲……真的做到了，没问题的。”
漠尘再一次被怀中女孩永不屈服的斗志所折服，他自豪地摸了摸拉菲的小脑袋，手指捋过软绵绵的兔耳发饰。
已经了解过大致情况的绫波也凑了上来，她本来是想说些鼓励的话。
同为舰娘，即便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她也能完全理解拉菲遭遇了怎样的苦痛。
然而，绫波看到指挥官和拉菲亲昵的行为，又局促不安地顿在原地，怕自己坏了拉菲的好事。
漠尘自然是一碗水端平，对绫波招着手，在少女怯生生的目光中，不吝赞许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对于驱逐舰娘而言，这招简直太好用了。
既能安抚她们的情绪，又能拉近舰娘和指挥官之间的距离。
这就是舰娘心理学优秀结课生，漠尘的结课论文。
不过，和舰娘们相处了几天后，漠尘深深地领悟到一个道理——
舰娘，还真是不可貌相啊……
看似懵懂无知的绫波，随手就能抽出一柄斩舰刀，在塞壬舰队中杀个七进七出。
一直以来都颓然消沉的拉菲，也能用这幅娇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指挥官，拉菲好像睡着了的说。”
绫波好奇地伸出手，轻轻戳了戳拉菲软嫩的脸颊，随后看向浑然不觉的指挥官。
漠尘则是轻手轻脚地抱起怀里的女孩，小声告诉绫波：
“让她好好休息吧，你也是，绫波，今天就先不开总结会了。”
话说到一半，他又想起面前这个网瘾少女肯定不会老实，于是又叮嘱道：
“记得晚上早点睡，我可是要上号看你在不在线的！”
绫波先是乖巧地“哦”了一声，随后又欣喜地歪了歪头：
“放心吧，指挥官，就算外设差，绫波也可以带你上分的说！”
“全地图精通，道具基本都会，枪法指挥官也见识过的说！”
“双排！双排！”
绫波的思绪已经飞到了美丽的小镇、沙城、遗迹……
漠尘哭笑不得地腾出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在绫波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知道你厉害，但我是那个意思吗？”
“明天早上再迟到，我就偷偷把你网线拔了，听到了没有！”
绫波吓得连连后退，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惩罚，指挥官简直就是恶魔！
漠尘恶狠狠地狞笑了一声，威胁道：
“桀桀桀，不想网线被拔掉的话，绫波……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绫波赶忙点了点头，说了声“指挥官再见”之后，逃也似地离开了。
但回到住处后，心思单纯的少女回想起和漠尘相处的时光。
指挥官刚才说的话，怎么听上去有点像是一些漫画里的台词呢？
思想纯洁的少女并不理解，她只知道这类漫画前半段还不错，颇有一种都市犯罪题材的刺激感。
但就是不清楚为什么，故事中的两人在后半段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打作一团。
虽然不懂，但绫波很好奇，在看这种漫画时，自己的小脸怎么总是烧红烧红的，怎么也消不下去。
这样想着，绫波随手从杂乱的地上抽出那本名字糟糕的漫画。
嗯……要不要改天去问问指挥官呢？
与此同时，抱着拉菲回到宿舍的漠尘长吁一口气，把怀里的少女缓缓放在地铺上之后，这才疲惫不堪地靠着墙瘫坐下来。
他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又抹了一把脸，从一旁的桌上取来笔记本和笔。
只有亲自感受过那股能量恐怖的逸散速度，才会知道拉菲为什么无法维持自己的舰装。
当然，舰装的严重损毁是不容忽视的一方面。
但更加重要的因素在于，拉菲的心智魔方已是千疮百孔，就算能再生出新的能量，供给舰装的运行，那也会在转瞬之间消散殆尽。
那样的心智魔方，根本没办法存储任何形式的能量。
至于为什么拉菲能在虚拟空间内使用舰装……
这其实是漠尘急中生智想出的一个补救措施：
既然少女的心智魔方失去了存储能力，那不妨把它假设为一根出入口管径不一的水管。
为了弥补出水口管径过大的问题，就需要在入水口引导流速更快的能量细流进入。
这样一来，只要能解决入不敷出的问题，那么余下的这些能量，自然可以供给拉菲的舰装运行。
但这个方法的弊端很明显，它消耗实在是太过于庞大了。
而且对拉菲的副作用也不容小觑，强行让她娇弱的身躯承受超负荷的能量洪流，还是太过于勉强了。
即便是在虚拟空间内，也差点把漠尘体内的能量抽干，拉菲也出现了脱力的症状。
不过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吧，至少解决方案已经有了眉目。
如果能让自己的老师镇海也来帮忙的话，总有一天，拉菲一定能够真正凭借自己的力量，在海洋中自由航行。
在笔记本上写下目前的想法后，漠尘顾不上多休息几分钟，赶忙留下字条，就去参加下午的课程了。
李老师讲的《舰娘心理学》真的帮了大忙，今天正好也算是最后一节课了，估计还得点名呢。
要是缺席的话，扣平时分事小，让导师镇海发现，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漠尘不敢冒这个险，匆匆找了个位置坐好，等待上课铃响。
穿着得体的李老师还是那么朝气蓬勃，和他们这些死气沉沉的学生截然不同。
但正当讲台下的同学们打算翻开笔记本，继续学习“泡舰娘技巧”时，李老师忽然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同学们，咱们这门课也算是到尾声了哈，很高兴看到大家都能按时到场。”
“那作为考查课，原则上是没有期末考试的，但还是需要一次平时作业的成绩。”
“呃……我想了想，咱们要不要这堂课来个平时考试？”
话音未落，台下群情激奋的声音就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别啊老师，咱们之间的关系还需要考验吗？”
“就是啊，老师要不您布置个作业好了，只要不考试就行！”
长期的学习，让患上了“恐考症”的学员们谈之色变。
漠尘没有说话，他忽然感到背后有些发凉。
因为……李老师的嘴角好像勾起了阴谋得逞的微笑。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出卷子，从一开始就算好了结果。
他压了压手掌，示意大家安静，强忍着笑意继续说道：
“这可是你们说的哦，不是老师我没有给你们机会哦。”
“既然我们这门课是学习舰娘心理学的，那肯定不能纸上谈兵对吧？”
听到这，大部分的学员都已经反应过来，但是想改口早就来不及了！
“好，那咱们的期末作业就是——”
“在征得任意一位舰娘的同意后，和她合拍这个短片里的内容！”
电子白板忽然被打开，播放起了“食人树，社交的手腕，人性的秘密，暗黑心理学”这个抽象无比的视频。
在短暂的沉默后，整个教室哀鸿遍野，就连漠尘也难免汗流浃背。
他抬起头，目光正对向台上笑出声来的李老师。
很难想象这家伙是不是因为上学时，被精通《食人树》的同学用冰红茶瓶子攮了一下，才会在许多年后用同样的方式报复给这届学员。
还真是，有够恶趣味的作业啊……
